黃之靈坐直了身子，一臉嚴肅地看著霍籍，愣了半天也不說話，就像是一時之間竟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好半天，黃之靈才又開口道：“哥哥，你是不是特別好奇我家為什麼這麼窮？我媽住院，連1000塊都沒有，為什麼不去找找親戚朋友湊一湊？”
黃之靈，看著年少，但是這一連串問題問得，直擊要害。
霍籍心底確實暗暗想過，一千塊錢，就算孩子自己沒有，父母昏迷，其他親戚或者朋友，是不難拿得出手的。但是當時從搶救室直轉病房，事態緊急，霍籍就當是急事急辦，來不及聯係親友，便也沒深究。
霍籍如今聽來，更覺得事情並非他所以為的那樣，自當是有更深的緣故，他內心頓覺十分慚愧。
黃之靈見霍籍沉默不答，便又自顧自地往下說道：“我家原本也是小康之家。我爸本來是本地小有名氣的包工頭，每年能夠承接不少工程。
“從我記事起，C市大大小小的樓房建設，十有八九都有我爸的參與。
“他們說，我爸從水電工幹起，做過泥瓦匠，一步步積累，終於組織起來了自己的工隊，工程可以幹得大一些了。
“直到前些年，我爸覺得時機到了，他看中了一個小項目，是一個六棟六層樓的樓盤，造價不高，但是做好了可以打出名氣，他就想拚一把。
“他把全部積蓄都拿了出來去爭取這個項目，項目是爭取下來了，他沒日沒夜地撲在工地上。
“那個時候，我正好是讀初二，我就記得我爸偶爾回一趟家，就會和我說，等他的項目搞好了，正好是我初中畢業，到時候有錢了就到省城去上更好的高中，省城的好高中隨便挑。高中讀完，再讀大學，大學讀完再讀碩士、博士，隻要我好好讀書，他就樂意掙錢供我。”
黃之靈眼看著窗外，目光與夕陽的餘輝相映，也不知是晚霞映紅了他的雙眼，還是他的眼中又泛起了淚光。
“但是，”黃之靈語氣一轉，又說：“天有不測風雨，這個項目雖小，但卻是C市城區開發的關鍵一環。
“按照城區規劃，這個地方左鄰商業區，右鄰初高中學校集群區，前臨大廣場，背靠醫學院。
“雖然我爸先人一舉拿下了項目入場開工，但是後來有人就眼紅我爸，過來找我爸，讓我爸把項目轉給他，說當初我爸投資多少錢，他就給我爸多少錢。
“我爸當然不同意。他回來和我媽說，這人怕是把自己當傻子了，已經投資的項目，為的就是將來的增值收益。現在都已經幹開了，還想要原價買走，算盤打得真是太精了。
“這句話被我不小心聽到，我一直記到了現在。
“這之後，就不斷有人上門來各種勸我媽，希望我媽能夠說服我爸把項目轉讓。這些上門的人也不空手來，那一段日子，家裏突然多了很多山珍海味，還有什麼新電腦、大電視一類的。
“這還不算，我每天上下學，身邊總會有一群人圍著我轉，我走到哪他們跟到哪，直到我進了門，他們還要在門外守著，一直到我再次出門。同學們都把我當富二代公子看待，那陣勢也確實像極了富家公子哥雇了一群保鏢相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