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斌本就是趙省一個普通的農村孩子,童年充滿了幸福和快樂。他印象中小時候最高興的事情,莫過於蓋新房了。那一年他十歲,父親終於從村裏拿到了宅基地,這也就意味著任斌一家可以從爺爺奶奶家分戶出來另過了,不用再擠在狹窄的祖屋內,一家三代不會再毫無隱私可言。宅基地的位置很好,位於村口靠近馬路的一片開闊地上,背後是一塊山岩,村裏的小溪從他家宅基地前流過,真是背山麵水,一片大好的風水。門前車來車往,做上點農家樂的買賣,再順便賣點當地的山貨特產,那往後的小日子,指定是紅紅火火、蒸蒸日上!任斌的父母暢想著生活的前景很是高興,連帶的小任斌也跟著高興。沒什麼差錯的話,小任斌未來的生活,充滿了各種選擇,有各種可能。如果學習不好,他可以留村務農,也可以進廠擰螺絲,還可以進城務工;如果學習好,當個白領,甚至考個一官半職,那也不是沒可能的。有了這個小院打底,他的父親,也算是給任斌日後的再提升打好了基礎。
但是,在任何時候總會有那麼些個人眼紅別人的人存在,他們見不得別人好,尤其見不得自己身邊的人比自己好;別人好了他們一定要去占便宜,如果揩不到油,那就是損失。一夥村霸早就盯上了任斌他家的新宅基地周邊那一片地了,卻偏偏讓任斌家搞走一塊當了宅基地,那真是像虧了祖宗十八代的祖業似的,恨得牙根癢癢。
任斌家要蓋房,村霸他們就在宅基地旁邊挖魚塘,魚塘一挖,任斌家的地基就被挖鬆了,隻能停工重新花錢加固;再開工,魚塘瞅準了日子開始灌水,任斌家的地基就被泡了,隻能再停工加錢做防水加固;第三次開工,村霸說任斌家房子擋著魚塘的出路了,讓任斌家院牆後退三尺讓讓路,任斌的父親本著息事寧人的想法也讓了。但是這一讓,讓是讓了,讓的結果可並不滿意,為啥?前邊說了,由於魚塘的出現,任斌家蓋房子的時候三番幾次加固地基,多花錢不說,到現在為止,任斌家的地基實際上比院外要高出不少,院牆如果要是往回縮上三尺,沒了那三尺距離的緩衝做台階,從外邊回家可就得飛進院裏了。也就是說,從外邊看,任斌家的大門高聳於院牆之上,下挨不著地,上夠不著天,他家就像是一座“空周樓閣”相仿。這就是任斌的父親忍辱退讓的結果。
這還不算完,村霸們為了擴大魚塘,日夜動工,挖機挖土晝夜不息,泥頭車運泥川流不停,長期的噪音和振動,直接就把任斌家的新房給震裂了縫。任斌的父親也找村霸們協商過,人家不認可是魚塘的原因。後來沒辦法,任斌的父親又報了警,以為警察一出動,便可以主持正義,對方村霸便會知錯就改。誰知道,報了警,警察也就是過來看了一眼,也不給出示出警回執,隻是將任斌父親和村霸雙方叫道跟前,也不管誰對誰錯,隻是將什麼鄰裏和睦、社會和諧的大道理講了幾句,給兩邊和了一番稀泥便揚長而去。
也不知道是村霸們見多了警察的處理方式,還是警察的處理方式反而給他們壯了膽,他們為了方便給擴大的魚塘引水,竟然直接取直線,從魚塘路過任斌家牆角又經過大門,直接挖了一條兩米深一米寬的水溝。這麼大的水溝就躺在自家住宅旁邊,對房子構成巨大的威脅,導致居住環境不甚安全,這次可是直接觸到了任斌父親的底線。他再次報警。警察來了以後,竟然直接說了句“你反映的私挖水溝問題,不屬於警察受案範圍,你可以向水利部門反映”,然後就又揚長而去了。任斌父親不服,又向水利部門反映,得到的答複是“盜采國家水體資源,請向國土資源部門反映”。到了國土資源部門,他們的說法是“魚塘和小溪既然連為一體,活水活用,怎麼能使盜采?就像你在河裏洗了個臉,這就是盜采國家資源了?你這個舉報毫無道理。你不會是看著人家魚塘養魚有錢掙、有財發,犯了紅眼病,見不得別人好,到處給人家使絆子吧?別那麼小心眼,要有格局啊。鄰裏鄰居的,好好處。”
任斌的父親這一圈舉報維權,被有關部門這一套組合拳打下來,直接打懵掉了,這自己維護自己的正當權益,不但沒人管,咋還落下一個紅眼病的名聲?他咽不下這口氣,但也迫於現實,也不再專門去維權了,隻有等到上縣裏的時候,他順便往警察局、國土局、水利局、執法局等等各部門去走走,說道說道,希望碰到個管事的老爺,幫他解決問題。久而久之,他的問題沒解決,但是認識他的“官老爺”卻越來越多,不管他走到哪個單位,哪個部門,都有人認識他,大家都很熱情地稱呼他“老任”,招呼他喝茶,給他遞煙,嘮上兩句,最後再挽著他的手臂送他出門。
如此這般,時光荏苒,時間來到了任斌十三歲這年夏天。他記得很清楚,兒童節剛過,上了初中的他還在懷念小學時候兒童節聯歡半天再放半天假的福利待遇,結果天色驟變,霎時間風雨雷動,瓢潑大雨從天而降,沒用多一會初中的校園已經積起了過腳踝的降水。一節課還沒上完,隻聽年級主任由遠到近,逐個推開教室的門通知大家,說上級發布了暴雨山洪警報,現在已經形成洪峰,學校因此要立即停課,師生即時疏散,各回各家避險。
別的孩子都早早讓大人接回家去了,唯獨任斌沒人來接。左等不來,右等不來,怎麼等都不來,還好任斌的班主任老師和他算是順路,讓任斌不要等了,老師幹脆親自送他回家。
幸運的是,老師騎著車送他回家,雨是越下越小,可算是快到了他家了,老師一路所見,風險不大,分析這個警報可能又是虛張聲勢,便放下任斌,叮囑幾句之後就自己走了。任斌繼續往家的方向徒步走去,前邊是河岸上立著的防洪隔離帶,隻要翻過去再有幾步就到家了。等他爬到隔離帶頂端,他愣住了——他家沒了!
一場稱不上暴雨的降水,一場沒有成型的洪水,衝出了約束奔騰的河溝,沿著魚塘的引水溝,不斷衝刷著任斌家傷痕累累的新房,就這樣一波又一波,一浪又一浪地衝擊著,終於將院牆衝塌一角。任斌的父親發現了危險前去搶修加固,卻人力不敵天意,終是被洪水裹挾著磚石瓦塊給砸在了垮塌的地基之下,連外傷帶窒息,很快就沒了動靜。任斌的母親見狀前去搭救,也被砸在石頭之下。一處新建而成的院落,三年不到,毀損過半,主人的兩條性命也葬於其下!
經此一難之後,任斌的爺爺奶奶經受不住打擊,也相繼離世,他徹底淪為孤兒!從此之後,任斌便開始了吃百家飯的生活,靠著村裏鄰居的接濟過活。任斌不再是一個天真的少年了,他為了生活,學會了看人臉色行事,學會了獨立思考,學會了隨機應變,活得越來越像變色龍。
這個悲劇,可是天命難違?如若不是天命,那又是誰之過?誰之責?按照官方的說法,這就是一場天災,事後以政府的名義給了任斌幾萬塊錢補償款作為安家之用。但是,這是區區幾萬塊錢能換回來的事情嗎?一個活生生的家庭,完整幸福的家庭,就此破滅,一個小孩的命運就此發生了急轉,他的未來就此變得撲朔迷離,他該何去何從!而那些個村霸,真的沒有責任?哪怕是一丁點的責任都沒有?或者說,任斌的父親,他有沒有責任?而那些有關部門,有沒有責任?
任斌也經常想,但凡有關部門不踢球,能夠實實在在地有所作為,他都不會活得這麼辛苦!任斌於是立下誌願,一定要好好學習,一定要成為政府部門中“有良知”的那一個人,認真負責地處理群眾間任何一件細小的矛盾,絕不耽誤,絕不能使小問題拖延成大案件。這就是任斌的初心宗旨。上大學後,任斌苦心鑽研學問,勤學苦練本領,混跡社會開眼界,不管是好的本事還是壞的能耐,見識了不少也學了不少,後來碰到金大彪選拔人才,任斌和霍籍等人抱定信念不放棄,終於實現了他的理想。
現如今,坐在麵館之內,任斌眼看著麵老板逞強發倔,刀客掏包亮刀,火藥桶已經擺好,雙方情緒一再激漲,再發展下去萬一再擦出點火花,當下就是個王炸!任斌當機立斷,決定搶先出手為妙,要將矛盾提前化解過去。
“好刀!”任斌高喊一聲,推飯碗站起身來,就朝著刀客走了過來,一邊誇讚著桌上的菜刀,一邊說道:“真是好刀!看上去寒光閃耀,聽著有龍吟虎嘯之聲,這刀不是一般人所能出品。咋賣?”
“嗬嗬,這刀啊,不賣!”刀客眼皮也不抬,雙手在桌麵上忙碌著,繼續擺弄著菜刀。
“不賣?怎可不賣?古話說得好‘寶刀贈英雄’,我也不要你贈刀,問你買刀,你卻不賣?是覺得我不識貨嗎?”任斌又道。
“老客,你雖識貨,隻怕你不是真心買刀吧?我這刀,隻賣與有緣之人!”刀客仍然隻專注於擺弄菜刀,刀身相碰,發出清脆的刀吟之聲。
“這話怎麼說?”任斌見刀客談吐怪異,能說出“緣”這個字眼,不是故弄玄虛就是另有蹊蹺,便就再墊一句話,說完順勢坐到了刀客對麵,要看看這個刀客有什麼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