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俊心裏發寒,表情更冷峻了些,原本等在小樓下的小丫頭看到他出來,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這位主子怎麼一會兒進去一會兒出來,見他臉色不好,擺明是不會在賀氏這兒歇下了,不由有些為難,小聲說道。
“伯爺,您,是要去夫人房裏麼……”
“不去了,回我自己樓裏吧。”說完,先提步往前走,心裏有一絲疲累,周敏是他年少時的夢,那時的她是高不可攀的, 雖然有任性,有霸道,可也不失天真清純的,如今怎麼會變成這樣?多年前要想娶她的心願達成了,怎麼如今沒有歡喜之感,反倒覺得說不出的疲累?
這廂葉明俊一走,那邊賀尹惠就如同泄了氣般,又有些惶恐又有些害怕,癱軟在胡嬤嬤懷裏。胡嬤嬤也是慌得很,這姑涼之前憑著自己性子說話,背後說說也就罷了,哪想到會被人抓了個正著?正有些後悔,不該由了她性子,想著讓她放鬆發泄一下,這會兒看她害怕無比的蒼白小臉,憐惜倒又是湧上了心頭來,哪裏還舍得多說她。
“嬤嬤的好姑娘唉,以後這樣的話,可不興再說了,太子妃與咱們伯爺嫡嫡親的兄妹,這些錢財算得了什麼?在太子妃眼裏,可是算不得什麼,如今這兒就咱們自己人,說句大不敬的話,這天底下可都是她的,還有什麼值得爭的?”胡嬤嬤說是這麼說,不過一雙老眼卻是警告似的看了屋裏的兩個小丫頭一眼,那兩丫頭在她目光看過來時,並不敢與她對視,忙不迭的別開了頭去。
“今日咱們說的體已話,出了我口,進了你們耳朵裏也就是了,傳了出去,對咱們誰也沒好處,要知道,隨著姑娘一塊兒陪嫁了過來,咱們就是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蚱蜢,一個出了事兒,誰都得受牽連,甭想著找什麼出路,這兒是葉家!”
見到兩個小丫頭的作派,胡嬤嬤眼裏閃過一絲滿意,又警告了一番,這才將心思又轉了回來,看到賀尹惠已經收了蹄哭,臉上露出惹有所思的表情來,像是明白了什麼,那小模樣,與祥陽王妃小時簡直十分相像,忍不住心裏愛憐,軟了軟,又接著道:“這太子妃往後是要母儀天下的,伯爺與她的陪嫁,她並不會看在眼裏,但是與伯爺兄妹情深,這份嫁妝又自然是不同。嬤嬤明白二夫人您心裏的擔憂,可是您也須得知道,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的道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如今您才剛嫁過來沒多久,連身孕都沒有,又想那麼多做什麼?不過是憑白惹了伯爺心裏不歡喜麼。”
賀尹惠原本是極不耐煩胡嬤嬤這樣嘮叨的,可這會兒她可不敢多說什麼,更何況在這樣的慌亂之下,再看胡嬤嬤的平靜與溫和,猶如找到了主心骨兒一般,聚精會神的聽著,一邊心裏懊惱不已,是啊,自己慌什麼呢?連孩子都還沒有,八字兒沒有一撇,慌了這些,爭到了又有什麼用?更何況惹了葉明俊不快,自己哪裏又還能再去想什麼孩子的事。
“更何況,老奴覺得這事兒又並不一定是壞事。”見賀氏恢複了平靜,胡嬤嬤臉色也平靜了下來,恢複了之前謙卑不已的模樣,接著小聲道:“太子妃心裏是有成算的,有時候退了並不就代表輸了,退一步,也可能是進了一步而已。”見賀氏有些迷糊不太明白的樣子,胡嬤嬤微微笑了笑,拍了拍她小手:“您不爭,太子妃自然也不可能虧待她侄兒的,就算太子妃忘了,總也有忘不了的人。”
賀氏一下子恍然大悟,糾結在心裏的疙瘩也消散了一些,她就怕自己往後一場空,年輕時候還好,葉明俊在時能護著她,可說句不中聽的,萬一到時他撒手先去,自己娘倆兒受苦,老來淒涼,俗話說得好,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與丈夫之間的情受,不是最重要的,兒子,才是一個女人防身的根本。
見她一點就透,胡嬤嬤心裏也歡喜,她不怕賀氏是個笨的,就怕她是個不肯聽勸又自以為聰明一意孤行的,如今見她吃了虧,倒是聽說了些,心裏也滿意,隻是這個虧吃得也太大了些,想到葉明俊臨走時的眼神,她眉頭又皺了起來,有些凝重道。
“二夫人也聽老奴一句勸,夫人不是好相與的。”能在宮中那樣的地方好端端活到如今,不止是沒送去和離,也沒有被皇上前些年時為了收拾馮家而犧牲掉,顯然是有能耐的,不過這樣大不敬的話卻不能明說,隻能靠大家的意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