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籍(1 / 1)

知豫從小就很懂事,即便是稚子幼兒的年歲也不會老將爹娘掛在嘴邊。但兩人回避不提並不代表這個問題就能永遠的擱置,刻意的忽視並不能解決根本。譬如此刻,當知豫問起自己真正的祖籍戶址時,離憂愣在當場實在不知如何回答。

知豫察覺異樣,識趣地不去追問,反倒是笑嗬嗬地說些別的岔開話題:“姐姐將鞋子脫了吧……”

“啊?”離憂還沒有反應過來,踏在地上的腳驀地被人攫住、抬起,坐在小床上的身子下意識地些微後傾,“……小知……”鬆垮的破棉鞋被人輕而易舉地摘掉,對方的指頭在敏感的腳掌部位摩挲了起來——“小知、別逗了……放開我吧。”

知豫心情顯然不錯,脫完了左邊脫右邊,恣意擺弄個夠才滿意地放開離憂的腳掌,哼著幾句走掉的曲兒,踏出門外。

被留下的離憂坐在小床上暗自苦惱:這、小知這無賴荒唐的性子究竟是跟誰學的?

稍晚,知豫回到家裏,正準備生火煮食、離憂卻是尋了過來,對她說道:“小知,你的名籍……”

“姐姐不用急的,你慢慢想嘛,想好了再告訴我。”知豫放下柴草,起身扶她進屋裏坐著。那青巾裹緊的窟窿猛地轉向她:“……小知,我確實不知你的祖籍在哪裏……”

知豫愣了愣。

“……你明天就回去,請你師父物色一戶老實憨厚的人家,你得求他們將你認作親兒、把他們的祖籍戶址報上去,參加考試吧。將來你出息了,有功名了,他們一家也能沾光,想來他們不會不肯的。”

知豫張了張嘴,本來想說自己本家有什麼見不得光的,非要認他人做親,丟棄祖籍即為忘本不孝,她實在受不了這種憋屈。

姐姐說不知道,究竟是真還是假,若是姐姐知而不言那就必然是有意隱瞞了。

畢竟是少年意氣,一個不悅便跑到了灶前,氣呼呼地燒火蒸饅頭。

不願借人祖籍是一回事,生氣鬱悶又是另一回事。她仔細想想,又覺得是自己的不對了。姐姐辛苦供養她十幾年、非親非故的從來沒有怨她礙事累贅;要說到隱瞞圖利那是不可能的,她豆芽菜般的個頭模樣,能讓人圖個什麼!姐姐做的是哪一樁不是為了她,她吃的用的喝的撒的拉的哪一樣不是姐姐給的,更別說攥錢送她上學堂,四處奔走地給她挑選賢師——忘記祖籍又怎樣,那祖宗先人的給過她什麼了,丫的!祖籍算個屁!

要是說忘了祖籍是不孝的話,那麼她忤逆離憂就是無恥下作豬狗不如不仁不義。

水開了,冒煙了,知豫相通了——她轉身衝進屋內,張開手臂自背後緊緊地將那人扣在胸前。

“姐姐……”

離憂掀了掀唇角。

“……我、我都聽你的,什麼都聽你的。”

“怎麼了,又在說些傻話。”

“……不就是認別人別人做父母嗎,什麼爹娘啊親人啊都是假的,隻有姐姐對我最好。”

離憂抿唇,不語。

“姐姐我快要參加院試了,考中的話就是秀才,當了秀才就不必服徭役、見了縣官也可以不下跪了……”

離憂伸手,摸著她垂落耳邊的鬢發,靜靜的聽著她的期望她的理想的她的報複。其實那個抱著自己的女孩也不是真的想當多大的官,這個人最大的抱負隻是守在她身邊,一直一直的。似乎是太過的沒誌氣了,實在枉費了她十年寒窗,要的想的做的竟是這般的沒出息。

離憂想著,卻不自覺地勾起笑弧。她暗忖,若是自己雙眼猶在,那眉眼彎彎的俊俏定然得讓知豫瞧上一瞧。

翌日,送別了知豫。下午卻有人叩門,送上了一雙全新的棉布鞋。說是一位姓趙的小公子訂做的,付了錢後還特別囑咐鞋匠親自送來。

離憂捧著棉鞋,輕輕地把頭枕上去,卻是怎麼也舍不得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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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知豫回到筱縣,將離憂說的話那麼一轉,遊生頷首、似也明白了對方用意。也沒過幾天,他便將知豫領到一農家門前——說來湊巧,這農戶亦是姓趙,知豫籲了口氣,心想不必改姓、總也是好的。

關於名籍:嚴格的戶口製度那是國情問題——明朝的戶籍嚴到一種什麼程度,我還沒有去查(默……),但知豫那戶籍實在也怪不得離憂,一來她確實不知知豫究竟是哪個爹生的,即便刨根問底想來知豫的簡曆很不光彩(畫屏從事的職業……)。

中國考個試也得填上祖宗戶籍,古代如此,現在如此。各位親如果還有印象,不妨想想自己高考時究竟反反複複地將自家的詳細戶籍填了多少次、這樣大概就能理解離憂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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