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太歲邱天長,心腸最為狠毒,聽大哥這樣說,嘴角間頓時泛起一種陰森森的微笑,道:“假若我們把他兩隻腳跟處的‘京骨筋’抽去,他則永生不能落地行走,這罪就夠他受的了!”
邱天澤隻聽的心頭一凜,正想說話,未及開口,忽的,邱天世又是仰天哈哈一笑,搶先說道:“天長弟的主意不錯,就這麼辦吧!”
天性暴戾的邱天世,做事一向是獨斷專行,再說他以老大及幫主的身份發令,從來就沒有人敢抗拒或辯論,就是老二天澤,也是隻有唯命是從。
所以他見大哥斷然采納了天長那毒惡的主意,自己也就更不好說什麼。
邱天世見二弟神色有異,知道他對天長所出主意有些不滿,但一意孤行成性的他,哪裏還理會這些,目如寒電般,掃了眾人一眼,沉聲喝道:“快替我把木賊的雙腳京骨筋抽掉。”
花花太歲拱手答應一聲:“是!小弟遵命!”
語畢,一揮手選了兩名弟子,作為幫手,就用自己手中握著的青鋼長劍,先在木飛雲雙腳後跟上,各劃一劍,登時血流如注,淌滿一地,然後他再蹲下身子,用雙手硬將金龍二郎兩足“京骨筋”抽了出來。
木飛雲先是被九九連環奇陣,困得神智昏迷,失去知覺,如今遭邱天長抽出雙足京骨筋,一陣澈心巨痛,刺激著他的神經,把他從昏絕中痛醒了過來,雙手按地,霍的坐起身子,一看自己兩足跟處,流血不止,心中大駭,一挺身,想從地上站起。
哪知,雙腳踝骨以下,不但軟綿無力,且已完全麻木,毫無知,踉蹌,但聽撲的一聲!登時又栽倒地下!
他原本是江湖經驗閱曆極深的人,已然知道,自己在昏絕之時,遭邱氏兄弟毒手把自己兩足京骨筋抽掉了,不禁五贓盡裂,雙目中登時滾落下兩顆淚水,暗歎道:“完了,我木飛雲就這樣完了……”
但忽的一股憤怒之火,噴至心頭,臉色乍變,咬牙喝道:“邱天世,我木飛雲就這樣活活被折磨而死,何能瞑目!”話聲一落,厲掌已出,朝準邱天世麵門劈去。
他含恨出手,自是運足了十成真力,掌挾勁風,淩曆無比,恨不得這一下就把邱天世毀在學下,以略雪心頭之恨!
哪知,陰狠無比,詭計萬端的多手白猿,似早已窺破對方心意,一晃身讓過掌風,獰笑不止。
笑過,陡將麵色一沉凶睛覷定,怒聲喝道:“木飛雲,你果能稱得上是一條硬漢,到現在死至眉梢,還想逞強動手,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凶威,逃得出不死!”
話到此突頓,一轉麵,目注邱天長,接道:“天長,你帶二名弟子,把木賊送到鎮西黑風山森林內去,讓他陳屍密林,給毒蛇猛獸分良,趁天色未明,快去快回,不得誤事。”
木飛雲聽完他的話,先是憤怒交並,想以自己殘廢之身,不顧一切地,硬和邱天世一拚,但轉今一想,隻要能夠出得了清風幫,未必會死,如若我果真死不了,這血海深仇,我定然要報,何況還有愛妻小女,仍苦困他們幫中,遭其虐待,我能忍心讓她們母女長此受人欺淩……。
他有了這個想法,求生之念,油然而生,是以,他硬把一股燃自心頭的怒火,逼了下去,坐在地下,不說話,也無任何表情。
邱天長卻麵蕩得意,點頭領命,在群立的弟子中,挑選了三名武功最高的立刻動手,將木飛雲用粗麻繩捆綁全身,仍到黑風山森林中。
然後來到鶯鶯房間,到了床緣,看到鶯鶯呼呼入睡,心裏突感一陣難過,鼻尖一酸,落下兩顆淚水!
隨著兩步緊走,到了床邊,伸出右手,先在鶯鶯的“百會穴”上輕輕地拍了一下,然後上床盤膝而坐,施展推宮過穴的手法,推拿她被點穴道。
足推拿了有一盞熱茶工夫,邱鶯鶯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幽幽醒轉過來。
邱天世下手點穴的手法,似是很重,鶯鶯穴道被解開之後,精衝有甚萎靡,先睜開一雙眼睛,望了望伏在床緣甜睡的愛女一眼,再掃掠過天世,天澤,然唇才緩緩坐起身子,把愛女抱上床睡好,柳眉一鎖,秀日含恨,注視著天世說道:
“我夫丈木飛雲呢?是不是已碎屍你們的劍下了……”
邱天澤怕她出語不當,又激怒大哥,忙微微一笑,搶著說道:“沒有,沒有,大哥已把他放走了。”
鶯鶯一聽,雙目神光,由憤恨轉變為疑惑,幽幽說道:“大哥果然豁達大度,容他不死麼?果真令人難以相信,不過,他的武功很高,你不怕他再回頭來尋仇嗎?”
邱天世嘴角一泛悍毒獰笑,道:“我已把他雙足京骨筋抽了,生再難行走,還怕他什麼?”
邱鶯鶯聽了他這兩句話,既無驚異之色,又沒悲痛之情,隻是一語不發,冷漠得似一塊寒冰雕刻而成的坐像,隻看得天澤心中陡的泛上來一股涼意,忖道:“她怎麼了?”
就在他忖思間,邱鶯鶯那冷漠的麵上,泛起一絲淡淡慘笑,目光綏緩移注到邱天世臉上,說道:“我說你暴戾成性,決不會放過他的,不過,他隻要有一口氣在,一定還會來清風幫尋仇,終歸你要死在他手下!”
邱天世凶睛一翻,怒聲喝道:“賤婢,代若不念在同胞見妹份上,會把你立斃掌下,今後休得肆意狂言!”
活聲落,人已飄出房門外,一揮手,帶著護守門外的兩名弟子離去。
邱天澤見大哥憤然離去,自己也不便久逗留鶯鶯旁中,搖了搖頭,一聲淒歎,走出房外。
天世、天澤走後,鶯鶯突然想到丈夫被這些悍毒暴戾得哥哥,抽掉雙足京骨筋,雖然小一定會死去,但那活罪比死罪更難消受。
想至此,不由得心鼻一酸,倒在床上,擁被放聲大哭……
不知哭了多久,忽聽廳中有人說話的聲音,忙探頭朝外想聽聽這話聲是什麼人所發?陡見窗門上一片白色,這才知道天光已亮。
由於天已明亮,再加上她滿腹悲傷,要睡也是無法安眠。她索性躍下床,走到房門處,貼耳細聽。
原來廳中說話的人,正是天世、天長兩人,天長在向大哥回報將金龍二郎木飛雲擲至黑風山密林中的經過情形。
邱鶯鶯一聽之下,已是有如利劍透心,飄身出房,冷然一笑,道:“你們心腸,可算是天下第一等毒辣的了,不過,黑風山距此,僅僅卅裏路程,縱然他雙足京骨筋被抽,以他那蓋世武功而言,我可斷言,他今晚上必定然重來清風幫,仗金龍寶劍,把你們個個殺絕!”
這“金龍寶劍”四個字,使邱天世心頭猛然一震,朝邱天長大聲喝道:“真的,木賊那金龍寶劍呢?”
邱天長答道:“他雖受抽筋重傷,但那柄長劍,卻緊握手上不舍,現在想必還在他手中。”
邱天世雙眉一剔,斷喝道:“立即趕去,把他手中那柄罕世神劍搶了回來。”
天長麵現疑惑,輕輕問道:“大哥,木賊手上的長劍,果非凡品麼?”
天世陡把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射出兩道懾人心魂的光芒,大聲喝道:“目下趕緊去把那柄劍奪了回來,你要知道這柄神劍的來曆,等你把它奪了回來之後,再慢慢的告訴你,去吧!”
邱天長見大哥這種緊張急燥的神情,知道木飛雲手上的那把寶劍,定有來頭,自是不敢再說什麼?一揮手,帶著原來的三名弟子,出了莊門,騰身上馬,舞鞭催駒,重往黑風山趕去。
健馬如飛,來去六十裏路程,不到已時辰光,邱天長帶著三名弟子,空手而歸。
邱天世見他沒把金龍寶劍奪回,心裏大惑不解,天長剛一跨進廳門,他即迎了上去,急道:“怎麼?寶劍何以沒有奪回,難道說已被別人搶走了?”
邱天長道:“不但寶劍未見,連木飛雲的蹤影亦杳,隻剩下那根緊綁他的粗麻繩,成了節節寸斷,落在地下,木飛雲想是逃走了!”
邱天世氣的直跺腳,但也無可奈何,隻有暗裏驚駭木飛雲的武功,果真了得!
站在一旁的邱鶯鶯,卻聽得心喜欲狂,秀目中登時滾出顆顆熱流,但這是興奮之淚。
她不再理天世等人,拉著秀靈,輕移蓮步,回到房中,打開窗門,仰望著藍天白雲,合掌當胸,在默默禱告道:“蒙上蒼之佑,使他能逃出魔掌,小女子難忘天恩!”
禱告畢,忽又想道:他既然得以逃生,我們重聚之日,當在不遠,我一定要好好撫著秀靈,在幫中忍受著一切虐待,輕視,痛苦,等他回來……
等著!等著!她母女兩人就是這樣等著!
一年!兩年!一直等了十年!
那鶯鶯愈是等不到丈夫歸來,心中愈是想念,是以,在這十年中,她遵照了丈夫的話,將愛女“秀靈”二字,改為“冰茹”。
並命她隻身單劍,奔走天涯,探聽父親的下落。
哪知,她十年中,走遍了五湖四海,天下名山,卻未探聽得出父親半點信息!
直到十年後的今天,才由藍劍虹帶來來了金龍二郎木飛雲早在數年前就已坐化白鳥穀一奇古石洞中,含恨泉下了……
邱冰茹足足講了有兩個時辰,才又把這詳細經過情形講完,但她已是雙目通紅,潛淚欲出了!
藍劍虹看她最近幾天米,哭的實在太多,再要哭定會傷及身體,忙安慰道:“茹姊姊,人死不能複生,我們再傷心,隻是徒傷自己身體,與事無益,快別難過了。”
稍頓又道:
“難怪我入石澗時,隻見洞中四壁上劃滿了練武功的人形圖案,想必亡師他老人家是要精究九九連環陣,把這陣勢的惡毒之處,體會出來,以備重回清風幫時,能破得奇陣,殺死邱氏兄弟,把你們母女兩人帶走,哪知,京骨筋被人抽出,已是再難行走,不久就坐化住那古洞之中了,好在忘師所有遺物,金龍寶劍等,全都由我得著帶出來,要是落在武林不肖之徒的手上,那將來的後患,就不堪設想了!”
邱冰茹在喋喋不休的說出邱木二家恩怨經過時,玉筆俏郎範青萍本已在不時的暗自驚奇,直至冰茹說完。藍劍虹接上這麼幾句,這就更使他驚震萬分,心裏在風車般的打轉,驚忖道:原來寒林居士張九如,命我去白鳥穀所要盜的東西,全被藍劍虹垂手而得了!
想至此,一雙俏目凝神望著劍虹所睡的房間,壁上懸掛的那口寶劍,果非凡品,心中不禁驚恨萬端,想立施寒林居士張九如夫婦所授的“彈指開碑”神功,將藍劍虹、邱冰茹、姚宗鴻一一擊斃,把劍虹在白鳥穀古洞中所得金龍二郎木飛雲的全部遺寶帶走,獨去燕湯山,把易蘭芝救出來,遠走高飛,以修琴瑟之好。
但轉念一想,事情又不能夠如此妄為,第一,目前的藍劍虹、邱冰茹、姚宗鴻,全都身懷絕學,一旦下手,是不是能夠在刹那之間,將他們三人同時擊斃,萬一其中一人閃避過,那自己的生命,就堪慮了!第二,藍劍虹在白鳥穀所遇經過,定然已全部告訴了易蘭芝,如果她看到金龍寶劍,問起她的師兄藍劍虹,到時候自己定是無言對答,萬一她知道了藍劍虹為我所殺,那她豈不要心碎腸斷,把我恨如切齒……
他愈想,愈覺這種事情暫時不可為,隻有緊緊跟著藍劍虹,表麵上是合力找尋易蘭芝,並劍江湖掃除凶魔,實則暗裏乘機向他下手!
念頭既然打定,激動的情緒,反而平靜了下來,故意裝出滿麵憐憫同情,對冰茹說道:“藍兄所說不錯,太過傷心了,對自己身體沒有好處,待我們把蘭芝妹妹救了出險,再作其他打算,目前務要寬心。”
他嘴裏雖是這樣說著,但心裏卻在想另外一件事情,他奇怪,寒林居士張九如夫婦,也是十年前,被他師弟木飛雲挑斷腳筋,把他們囚禁在那密林莊院中,莫非金龍二郎木飛雲,離了清風店之後,即找到了他的師兄張九如夫婦,為了怕他們夫婦泄了他的隱秘,故下此毒手,然後自己再找去白鳥穀,那個奇古石洞中,精究武學,想重去清風幫雪仇除恨,哪知自己卻就這樣死在洞中,飲恨泉下了!
不過,令人費解的是,當時木飛王雙足京骨筋已被邱氏兄弟挑斷,不能行走,怎麼會找到他到他師兄張九如夫婦的?
再說九如夫婦武功已臻上乘,竟雙雙讓木飛雲把自己腳筋挑斷,囚禁野林寒莊,何以不加以抗拒?後來金龍二郎木飛雲又怎麼能夠找到五台山白鳥穀去的?
這過中詳情,惜他們三人全都辭世,死無對證,隻是成了一個永遠揭不穿的迷了……
這時已是午夜子時過後,邱冰茹經過長時間的說話和極度的憂傷,身子已覺疲乏,加以明天還得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