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5)、吹(2 / 3)

而茶鋪老板擦茶碗的舉動,其實絲毫沒有逃過那年輕人,也就是那四個少年殺手派內的長者伏劍師叔地注意。

如果不是感覺這茶鋪老板不會絲毫功夫,那隻碗在他手裏雖然轉得極快,但他拿著抹布的手實際上在有些失穩的顫抖,伏劍師叔沒準今天真要破例收一條命——倘若茶館老板是什麼隱世豪強,看出了他們的身份,試圖遣人報官的話。

伏劍師叔殺過人,雖然沒有旁人可以作證,但如果他被帶去官府,一查底細,也不難推敲,因為他的身世背景全是迷沼一片。而他今天帶的這三個少年,是派內培養出的新一代殺手,這一行四人要是被官府盯上,對自己而言,還真是挺麻煩。

好在茶館老板沒有再繼續偷偷看著他們琢磨小心思,伏劍師叔也可收了心神,嘴角流露出一絲不屑,想到對方手裏擦碗的那條發黴的抹布,他是絲毫不想再動眼前那幾隻茶碗裏的飲食了。

雨中靜坐空等船,四人憑桌寥無語,是他們的身份造就了他們此時的狀態。等得是什麼船,自然是不能多言的,除此以外,他們隻要一開口,必定容易提到行內的事兒,所以還是免了吧!在點了茶水後,又點了兩份佐食,已經是伏劍師叔能因為模仿尋常人而做出的最反常他性格的事了。

桌上的兩碟佐茶小食漸漸隻剩一半,碗裏餘下的茶湯也已沒了熱氣,茶鋪周圍的其它商鋪在剛開始下雨時,就在陸續收攤離開,此時四周已呈現大片空曠沙灘,比起早間來這兒時,顯得荒涼許多。

茶館老板又有些隱隱著急起來,大片的海岸銀灘上,如果隻剩他這一家鋪子,未免有些奇怪。最重要的還是,海邊也已經沒什麼遊人了,沒生意可做,還不如趕緊回去,招呼內城店子裏的生意才為重要。

但他又不知道該如何對鋪子裏那四個茶客開口,要委婉的遣走他們麼?可他們身上始終還透露著些許古怪,這裏又屬於外郊,在這樣的環境裏碰上這樣的人,茶館老板心裏始終存了份戒心。

也許他們很快也就會自己走了吧?

正當茶館老板猶豫著,卻見這四人不但沒走,不遠處,還有四個人腳步倉促的跑過來了。茶館老板定睛一看,就看清了那是四個相貌大致算是柔美的年輕女子——哦不,裏頭有一個,似乎隻是跟班小廝。

茶館老板之所以評價她們的相貌隻大致算是柔美,是因為這四個人此時的精神狀態有些狼狽。她們渾身的衣服都被雨水澆透,濕答答貼在身上,頭發也是亂蓬蓬的。那小姑娘年歲弱,身體還是孩童也便無妨,有兩個姑娘則是身軀剛剛長開的樣子,被這樣一層濕衣服貼著,精準的顯露出微微萌發的身形,是很容易讓人想偏的。

這四人倉促跑進後,也未多想,就鑽進了海邊僅剩的茶棚裏。帆布棚子用樹油製作過,隔水效果很好,頭頂上嘩啦直下的雨水“暫停”了,這躲雨的四人才算稍微鬆了口氣,目光環顧一周,正好與另外一桌上的四人對了一下目光,雙方不禁都愣了一下。

這四個跑回海灘的人,正是葉諾諾與莫葉一行,她們沒料到還有機會碰見在觀景台上私底下評價過的那幾個少年。

伏劍師叔這邊的幾人也是覺著有些意外,因為他們也曾用戲謔的口吻評價過眼前這幾個姑娘。

隻是他們輕佻的態度,到了後來,隱隱已發生了一些改變。

之前在莫葉一行幾人將要離開觀景台時,四個殺手裏的少年小孫就曾敏感的質疑過她們,隻因為在排隊的時候,他們的伏劍師叔發現有一個高手接近過四個女孩子中的一人。在大典結束後,他們幾人還就此事進行過快速的商議,最後以伏劍師叔判斷她們不會武功,而暫時忽略了這個細節。

可沒想到,現在她們居然又回來了。

海運大典結束之後,天忽然下起大雨,大部分遊人麵對這種情況,都會選擇快些回城,可這四個人卻選擇了反方向……這樣不尋常的舉動,讓茶棚下的四個實際身份為殺手的人又想起之前的疑慮,剛才慢悠悠喝茶的舉動愈發慢了。

這四個殺手此時也並非是殺氣盛起,但質疑與警惕的心境,顯然是已經漲高了一番。

但一旁的四個姑娘卻沒有他們戒備得那麼多,剛一入茶棚,四人大喘一口氣,熱茶點心叫上桌,很快就聊開了,但多是有關天氣的牢騷話。

不過,她們的無意之舉,倒讓旁邊桌上的四個人漸漸又放下了些戒備。從這幾個姑娘的對話中,他們了解到,原來她們也是準備回城避雨,但無奈腳程太慢,讓大雨搶了先,她們還沒跑幾步,便被逼退回來。

急急灌下一碗燙熱茶湯,葉諾諾長出一口氣,仿佛身上濕衣帶來的寒意被熱茶湯抵走了些,人也稍感舒服了。

但她是醫師之女,掌握了一些醫治常識的同時,也會了解一些放病措施。像她們現在這樣渾身濕透的情況,如果不快點換去濕透的衣服,恐怕今天回去後難逃一場病。

可是鄰座的四個人,又讓葉諾諾犯難起來。

當著男子的麵脫下衣服來烤幹,即便是特殊環境下的迫不得已,還是會讓人感覺尷尬的吧?

思緒掙紮了片刻,葉諾諾隻能選了個折中法子,衝茶鋪老板買了一盆炭火。

茶鋪本來做的是賣茶水的生意,但今天因為大雨地困擾,能招呼到的客人驟減,所以儲備的木炭也有了餘留,看著幾個姑娘狼狽又可憐的樣子,茶鋪老板索性將剩餘的木炭拿了大半出來,燃了熱烘烘一大盆。

索性無事,幾個茶鋪活計也靠了過來,與幾個姑娘一起圍著炭火閑聊。大家都來自京都,即便其中有一兩個外地人,那也因為常住在京都,給茶鋪老板打工,熟絡了內城的環境,聊起來話題也多。

另外一桌上那幾個少言寡語的茶客則仍舊安坐桌邊,仍然極少說話,也絲毫沒有過來湊熱鬧的意思。

摞起兩張桌子,空出了一大片地方。茶鋪老板與夥計們一起圍坐在炭火盆旁,聊了一小會兒,才知道大家其實都是見過麵的,隻是並不特別熟悉。不過在這因為大雨瓢潑而變得有些荒涼的海邊,能遇著有過一麵之緣的同城中人,也還是挺讓人覺著心底暖和的。

漸漸的,他也就忘了心頭的那份因一旁桌上那四人而生的憂愁了。

聊了一會兒有關航船的事,得知剛才海運大典快開時,這茶鋪的老板舍了自己去觀賞的機會,親自守鋪,倒讓鋪子裏的夥計出去玩兒,葉諾諾不禁感歎出聲,心生佩服。

然而當她正要放開防備,自報家門,要與這茶鋪老板暢聊時,冷不丁打了個打噴嚏,直把火盆裏的炭火都噴飛了一縷火花。

茶鋪老板心神一緊,目光緊盯那火花,見它沒飄出多遠就自行熄滅了,他才算鬆了口氣。目光回轉,就看見眼前的小姑娘揉著鼻涕連連道歉,他擺手一笑,隻道無妨。

坐在葉諾諾身邊的小玉卻是犯愁起來,擔憂說道:“這雨怕是一時半會兒裏不會停了,我們就一直待在這兒麼?”

葉諾諾不難猜到小玉真正擔憂的是什麼,她揉著鼻子聲音微澀地道:“不要緊,有個地方遮一下雨,總比直接去淋要好點。大不了回去焐幾天熱汗,有我爹在,還能生什麼大病?”

一旁的小丫直言快語,撇嘴道:“老爺雖然醫術厲害,但病生在我們自己身上,難受的還是自己。唔……如果從一開始,我們就留步在這兒,那樣幹等,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穿著濕衣服等得難受。”

葉諾諾聞言,下意識裏又想敲小丫一記,卻冷不丁又打了個噴嚏,不過這一次,她及時的拿袖子擋了一下。

坐在她對麵的茶鋪老板從丫鬟的話中隱約聽出了些信息。微笑打頭,隨後他緩言說道:“這位小姐,如果你不嫌棄我的鋪子油味重,待鋪子裏最後一趟生意做完,等會兒收了鋪子,你們坐我們的馬車,我送你們回去。”

麵對茶鋪老板的主動邀請,丫鬟小玉卻目露一絲猶豫,在葉諾諾開口之前,她問了一句:“大小姐,你說等會兒會有人來接我們麼?”

“肯定會有,但是不能確定他們什麼時候來,恐怕他們也想不到我們的傘會變成這個樣子。”葉諾諾思索了片刻,接著說道:“如果家裏人遲遲不來,我們隻能麻煩茶鋪的這位伯伯了。”

茶鋪老板笑盈盈的沒再說話,但葉諾諾的話讓他忽然又想到,這誰家閨秀,出門怎麼隻帶了這麼幾個人?然而他念頭一轉,很快腦中又通達了,或許這孩子是偷跑出來的,否則以她這個年紀,她家裏的人未必會同意她來湊這個熱鬧。

這時,圍坐炭盆旁的幾個夥計裏,有一個人對茶鋪老板提議道:“老板,今天帶來的桌布裏,還有幾張沒用過的,不如分給這幾位小姐裹著禦寒吧?要是真生病了,可怪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