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3、私仇公報(2 / 3)

他的那名屬下看見這一幕。終於忍不住將心裏從在那小廟裏就冒出、一直憋到現在的一個問題說了出來:“老大,今天的事都太不湊巧了,沒想到在一間小廟裏會碰到那樣的高手。”

“碰到高手有什麼稀奇的,那間小廟是外小內闊,沒有在那裏碰到禁軍侍衛算是我們的運氣。”灰衣人頭領有些憤然的說道:“倘若不巧在那裏碰到了皇親,那我們翻牆而入的行為所闖下的禍事,可能連家主都圓不了場。”

灰衣屬下聽他這麼一說,眼中不禁流露出一絲目懾憚神情。他在猶豫了一下後才又問道:“不是禁軍侍衛即有那等功底,那兩人到底是誰呢?”

“那兩人雖然身手在我們之上,但所遵從的指令也是堅定的,隻要我們不惹那個放驢人,他們便不會輕易出手,隻是麵孔極為陌生,看來應該是與我們類似的人。”灰衣人頭領思忖著說道:“身手了得,行事還能如此低調。看來那兩人的身後之人,也是極為高明的。可惜探不出對方的底來,否則以今天的事向家主稟告,也算是幫家主做成了一件事。”

灰衣人屬下輕輕點頭,想了想後,他又問道:“那麼我們追的那兩個人又是怎麼回事?”

“這是一個太不湊巧的誤會。”灰衣人頭領梳理了一下腦中的各種頭緒。然後皺眉說道:“剛才我們在竹林裏察覺到的人確實是他倆,可沒料到一回頭竟然召出了另一撥人。先出現的錦衣人跟他倆不是一路,並且在武功上明顯高出了很多。是我失算了,招惹了不該惹的人,追了不該追的人。”

“老大不必這麼自責。”灰衣人屬下勸道:“那兩名錦衣人明顯是衝著鐵大的屍身來的,即便我們沒有在竹林裏交手,隨後也必然是會交手的,這隻是遲早問題。而那兩名尾隨者……若不是他們一路都在跟蹤,卻遲遲不現身。你也不會這麼質疑於他們的目的。以至於混淆了判斷。”

“嗯。”灰衣人頭領點了點頭,接著是長歎了一聲,然後說道:“總之鐵大是死透了的,雖然不明白他們搶屍體的意義何在。但一具死屍,不能說不能寫,搶去便搶去了。隻是可憐了鐵大,我們本想盡一點兄弟情分,好好葬了他的屍身,不想竟然是這種結果。無奈我們能力如此,隻能由他而去了。”

……

京都城南的老房區,其實也是整座城窮困人口的集中地。

老房區旁的垃圾山是京都一個似乎永遠難以拔除的毒瘤。雖然朝廷派遣有清掃隊,每天不間斷的將垃圾山的廢物運向城外,試圖清掃出這片地段,把它建設得與東、西、北等三城區一樣繁華,然而廢棄物的“生生不息”是與人們的生活緊密聯係著的。總結就是,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會產生垃圾,商業發達的城鎮,每天的垃圾產量更甚,舊的垃圾剛被運出城一部分,大量的新垃圾又會被運來,垃圾山成了一個怪異的循環運作中,變小的速度比烏龜長大還慢。

其實皇帝的眼光還是很不錯的,如果垃圾山不存在了,這地方近臨水泊,遠擁翠林,環境還是挺不錯的。隻可惜搬“山”的工作太艱巨,麵對會長高變大的“山”,恐怕要想完全剜除這處汙雜,得是哪一天皇帝發了狠,把京都守備軍調來當清掃隊員使用才行。

願意住在垃圾山邊上的,除了被一片竹林包裹的廟宇,就是那處停屍的義莊、以及全城沒有餘錢更新房屋的窮困戶大聚集。

垃圾山旁的大水塘在城建所的管理下,沒有再繼續遭受被廢棄物填充的命運,不過平時也是很少有人願意到這裏來浣洗衣物的。除了因為它不論怎麼看都不太幹淨之外,垃圾山旁住著的幾個流浪漢也是浣衣姑娘們的大忌。

但在今天傍晚,垃圾山與大水塘觸邊的地段,既沒有浣洗衣物的貧民,也沒有站在岸邊一邊哼曲一邊朝塘裏撒尿的邋遢流浪漢,連常常在這個時段,最後一次於垃圾山上翻找腐食的鴉雀都不見蹤影。

岸邊倒是有一站一坐一躺的三個人,除了那躺著的人渾身顯出一種被燒焦了的黑色,快要分不清臉孔,樣子非常慘烈外,另外兩人倒都是一身剪裁一致的錦布衣裳。若有人看見這一幕,一定會覺得他們與平時常常遊蕩在這裏的群人類別異常得很。此刻,那兩人中的一人警惕的盯著四周的動靜,另外一人已是一頭汗珠。

這兩名錦衣人自然就是在竹林裏與那群灰衣人交手搶屍的那兩人,而躺在地上生息全無、渾身焦黑的人即是他倆搶獲的東西——鐵大的屍體。

如果就在對岸不遠處的竹林中,正急步返回的灰衣人頭領知道就在他們的對麵,這兩名錦衣人準備對鐵大的屍體做什麼,灰衣人頭領一定會後悔他剛才所說的話。

那名坐在鐵大屍身旁,已經是滿頭大汗的錦衣人正垂眉並掌,似乎是在凝練著什麼。片刻過後,他微微抬起覆在左掌上的右掌,挪到鐵大的小腹丹田處,同時自己的左掌由掌化拳,越握越緊。隨著左手拳頭的背上青筋條條清晰而突出,似乎有扭曲之勢,錦衣人的右掌在鐵大的丹田位置停留了片刻後,便緩緩向上遊移。

當那滿頭大汗的錦衣人右掌推移到鐵大的喉口處時,已成為一具無用屍體的鐵大忽然嗆咳一聲,嘔出一團布著血絲的髒汙。那髒汙像是被錦衣人用外力從他體內催出,並非鐵大主動嘔出,所以在髒汙出喉後,有一部分粘液反落回來,塗在鐵大的嘴上臉上,如果不是因為鐵大的臉早被燒沒了,這一幕看起來一定是相當令人作嘔的。

接下來,詭異的一幕出現了,塗在鐵大鼻孔外的一層由他嘔出的粘液居然有了輕微的顫抖,一具死去多時的屍體居然有了呼吸。

但這並非屍變!

收掌撒拳的錦衣人深沉的喘息了幾聲,神態極其憔悴的的他呼吸聲中幾乎能聽見胸腹間傳來的破音。隻有他自己知道,為了激起這具屍體的生機,剛才他一遍又一遍的對其渡入自己體內的真元之息,這種做法對自己的身體損傷是極大的。但他不後悔這麼做,為了對他有再造大恩的那個人奉獻自己的力量,他認為理所當然。

隻歇息了片刻,他便強打精神,朝一旁一直在警惕四周的那名錦衣人叫了一聲:“阿盛,這人活了。”

被他喚作阿盛的那名錦衣人回過頭來,先掃了地上躺著的鐵大一眼,緊接著看向喊他的那名錦衣人,神情一怔後即訝然道:“死人都能被你救活,羅哥,你真可謂是活閻羅啊!”

坐於地上的那名錦衣人此時疲累至極,聞言隻是扯著嘴角勉強一笑,沒有接話。

就在這時,垃圾上的側後方,一個年輕的聲音緩緩傳來:“阿盛,羅信要是能與閻羅其名,估計會成為最短命的冥帝。”

這聲音一出,阿盛的雙眼不自覺的瑟了一下,而坐在地上的那名錦衣人頓時睜開了快要磕起的雙眼,並勉力的站起身來,可是無奈於他剛才真元透支過度,此刻四肢皆如軟棉花一樣使不上力氣,剛站起身就搖晃著要跌倒下去。

垃圾山側緩步走出一位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年人。這少年眸若浮於泉中的瑪瑙,膚色略帶蒼白之感,身形單薄,所以那身織質上品的淡色羅衫穿在他身上顯得有些空靈,衣襟袖擺無風自動。

少年人身上沒有一點多餘的裝飾物,若非他的腰帶上係著一根明黃細穗,他整個人便如水墨圖畫中走出的人一樣,外形簡單又獨有一份氣質。少年人的身旁還隨立著一位錦衣人,他的身形比那少年魁梧強健了許多,但當他站在那少年身後時,若讓旁人看見,一定不難辨出他與那少年的仆主關係,亦與此刻從灰衣人那裏搶來鐵大屍身的兩名錦衣人身份等同。

然而,當那少年人看見身體極度疲倦,剛站起身就搖晃著將要倒下去的羅信時,他原本平緩從容的步伐忽然變快。走到羅信跟前的少年扶住了他的雙肩,然而他並不是要把他扶起來,而是手上力氣下壓,將他慢慢按坐回去。

雖然因為體力透支的緣故,羅信的視力也變得稍微有點模糊,但這不影響他認清扶住他的人是誰。在深深喘了幾口氣後,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歉意,沉聲說道:“屬下能力有限,慚愧。”

“你無需這樣菲薄自己,你能做到如此,已經算是我在欠你了。”少年人的話語所含的語氣很平靜,他眼中的神色亦是一片平靜,但在平靜中有一份堅定的意味。他在羅信身旁蹲下,從懷中摸出一隻小瓷瓶,放入羅信手中後就又說道:“振元丹,隻有十枚,你現在就服用一枚。隨後隔三天服一次,這一個月一定要仔細保養好身體。”

羅信握著瓷瓶的手在聽了他說的那段話後抖了抖,同時他開口說話的音調也因為情緒上的激動變化而微異:“振……這是禦藥,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