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0、是何用意(3 / 3)

聽他說到這一步,本來在裝愣的阮洛已禁不住流露出驚訝神情。他一時難以捉摸透徹,晉北侯衛雲淮身處這樣優越的環境裏,還能為了什麼理由不肯安分,手中不掌握兵權的侯爺,可以憑什麼不肯安分?衛雲淮會以何種方式行動而讓遠在京都的皇帝覺得這個侯爺不安分了?

雖然阮洛的這幾個問題隻是問在自己心裏,但在接下來王熾說的話裏,已然能尋找到明確答案。

“你現在是不是很疑惑衛雲淮這麼做的動機為何?我也很疑惑,甚至對此事感到迷茫,人心有時真就這麼賤麼?太輕易得到了好的東西反而不懂得珍惜。”王熾扣下指尖碾磨著的白瓷茶盞蓋,下手力度略有些重,“晉都每年農稅收入的一成都贈給他了,他還不滿足,還要再吞一成。若不是他辦錢莊,我還真的沒理由去注意,他哪裏來的那麼大筆資金灌輸到賠錢的生意裏頭去。”

阮洛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失聲了一句:“賠錢的生意?”

“嗯……”王熾沉吟了片刻,不知是在猶豫著什麼,還是想到了別的事情,他忽然微微一抬眉,目光掃出門外,朝侍立在門外的兩個侍衛叫道:“是時候了!”

門外的十三和十四沒有說話,隻是朝屋內的君主快速的以一拳一掌相交,“啪”的一聲,似是應了話,然後他們就一個縱身,身形如躍出水麵的箭魚一般上了房頂。這個行動來得太突然,使得與他們一起侍立在門外的阮洛帶著的那兩個侍從看得一陣目瞪口呆。

很快,二層的房頂上就傳來軀體拳腳相撞發出的“嘭、啪”聲。似乎有人的骨頭斷了幾根,也有人踩斷了房頂的瓦,顯示出雖然樓頂的打鬥過程被擊鬥雙方同樣嚴謹的行事風格所控,所以並不怎麼鬧騰,但那場麵卻未必不激烈、甚至有些慘烈。

好在王熾與阮洛是在一樓飲茶,與房頂還隔著一道閣樓,否則少不得有房頂陳年累積的爛樹葉土灰破瓦跌落下來,打擾雅興。

盡管如此,房頂的打鬥聲在生意能用清冷寡淡來形容的茶館一樓聽來,還是有些不可忽略的嘈雜。

阮洛此時已經明白房頂發生什麼事了。因為考慮到現在與自己對坐的這個中年人的身份,以及對方的人身安全問題,阮洛臉上的驚容難以抑製。

現在他還哪有心情聊什麼雲峽錢莊的事情,就算雲峽錢莊現在傳來倒閉的消息,對他而言都是輕的,他現在隻想著怎麼能保證王熾的安全。

而再看王熾本人,依然平靜如常,倒是他在看見阮洛有將要起身的舉動時,他便平攤了一下右手手掌,淡淡說道:“他們打他們的,我們繼續聊我們的,不過是幾隻老鼠,捉了就好。”

他的話音剛落下,就聽“嘭、嘭”沉重的兩響,似乎有什麼軟物從房頂重重砸下!

阮洛帶著的那兩個侍從阿平和阿桐剛才並未跟著禁宮內衛十三、十四二人上房去,依舊侍立在門口的他二人就見房頂上先輕輕飄下兩片黑布,跟著就有兩個人重重跌落下來。

從這兩人一個仰麵、一個側著身往下幾乎呈筆直線撞地的姿勢來看,他們八成是被剛才躍上房頂的兩個禁宮內衛飛起一腳狠狠踹下來的。

以這種不要命的姿勢毫無卸力動作地撞在整齊平平鋪天然青色的岩板地上,命沒折,骨頭差不多也該散了。

這兩個跌落房頂的人在撞地後,抑製不住的喉口激出一股血箭,其中一人當即昏厥過去,另一個人還能掙紮扭動身形數下,但看他如被風折過的草一般的脖子和雙肩不住顫抖著,也是快要不行了。

十三和十四很快也從房頂縱身輕輕落地,腳底剛貼地麵,他二人就已經各自從緊身剪裁的衣袖口掏出一隻小盒子,手指靈活一扭,也不知是從盒子的哪一點拔出一根絲弦來,迅速拉長,將地上那兩個隻剩小半條命的男子纏縛了,隨手丟在一處牆角陰影裏。

阿平和阿桐二人一直呆呆看著這一幕,等到十三和十四做完手頭上的事,束手於背走了回來,阿平才先一步回過神來,微微睜大了雙眼問道:“他們是什麼人?”

十三與阿平之前有過幾句話的交流,算是混得熟絡些,在與十四對了一下眼神後,他便解釋了一句:“我們也沒認出來。不過,像他們這樣地上的坦途不走,偏要鬼鬼祟祟跑到房頂上,不是要竊聽就是要竊命。對付這樣的人,我們向來不會手軟。”

阿平身旁的阿桐見十三沒有閉口不談此事,便忍不住也問了一句:“他們的臉色紅得詭異,也許是外邦來客……”

“阿桐兄弟觀察得很仔細啊。”生性比較少話的十四忽然開口說道,“為了讓他們不要嚼舌,也不要嚼口中鑲的那枚注了毒素的假牙,我和十三分別抽了他們三十耳光,臉色就會變成這個樣子了。”

阿平和阿桐都不再說話了。

他們就聽十三對搭檔十四商量了一句:“這兩個人的功夫比我想象中的要弱上許多,很可能在他們之後會有繼來者,我們還是省省力氣,別抽耳光了,直接塞藥吧!”

“也好。”十四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外頭四個隨從侍衛地說話聲,茶舍內的兩個主人家也都聽清了。

阮洛見那兩個賊徒已經被王熾的侍衛輕鬆拿下,揍得很是淒慘,剛剛他繃起的心緒也得以稍微放鬆了些,但他已然動了離開這裏的念頭,認為此地已經不安全了。

然而正當他準備開口請王熾離開這裏的前一刻,他就聽王熾先他一步說道:“雲峽錢莊的經營其實一直都在虧損,並不像它對外傳的那樣,隻用了幾年就從一個新生的產業拔高到京都三大銀號之首。那隻是他用自己的財庫堆出來的地位,但幾乎沒有哪個生意人舍得這麼做,除非他砸進去的錢都不是他自己的,才不會心疼。”

王熾居然接起了剛才聊到一半的話題。

此時的阮洛卻是淡定不下心情繼續聽了,雖然王熾這番話算是剖開了一個雲峽錢莊經營的大內幕,但比起他個人的安全問題,阮洛隻覺得什麼錢莊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略作斟酌後,阮洛選擇了最直接的方式,站起身來,揖手說道:“伯父,請您回宮。”

“你覺得這裏不安全?”王熾終於沒有繼續說雲峽錢莊的事情,注意力移回自身之事,卻又仿佛說了一句廢話。

阮洛聞言先是詫異地看了王熾片刻,然後他就將剛才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伯父,請您盡早回宮吧。”

麵對阮洛接近於催促的語氣,王熾隻是淡然說道:“宮裏也未必是安全的。”相比於剛才他那句話的“廢話”意義,他此刻說的卻相當於是糊塗話了。

阮洛望著王熾,眼神中不解之意更甚之前。

而就在這時,不等阮洛再一次重申自己的意願,外頭就又傳來衣袂激震之聲。不速之客來了第二撥,兩個禁宮內衛便再上房頂,準備繼續掀人。

這第二撥賊徒來了四個人,武功似乎也比之前來的那兩位強上一些,十三和十四在房頂上與那四人纏鬥許久,踏碎的瓦片如雨一般從斜飛的屋簷削落下來,砸到地上一片狼藉。隔了許久,房頂的兩個禁宮內衛終於再一次將四個賊徒踹飛下來。

依然是用那小盒子裏拔出的絲線,將這四人也捆縛了,與牆角那兩個已經昏迷的賊徒丟到一處,當十三和十四再次束手走回茶舍一樓大門旁時,阿平、阿桐二人就見他們額頭上都已滲出一層細汗。看來此次與賊徒交手,雖然他們依然得勝,並且還保證了自己一方未受一絲損傷,但在氣力消耗上還是挺大的。

阿桐望了望那蜷了六個賊徒的牆角陰影地,那六個賊徒被兩個禁衛高手收拾得很慘,但就如剛才十四說過的,後頭被踹下房頂的那四個人傷勢較前兩位明顯輕了許多,兩邊臉頰也沒有再被三十個耳光抽得滴血似的紅,隻顯露出一種少見陽光所致的異樣蒼白,以及受了嚴重內傷而激到臉上的一絲異樣血色。

不過,他們受的傷雖然稍輕些,所以沒有像先到的那兩位一樣已經陷入深度昏迷,但看這四人眼神迷離、腦袋把持不住平衡在亂晃的樣子,狀態也好不到哪裏去,顯然是被兩個禁衛高手灌了什麼藥,暫時令他們失去行動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