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8、陣營(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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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陳微笑著道:“不如咱們也一起喝一杯?”

他的話音剛落,不等莫葉回答,就聽一旁正在與卜羽碰杯的王哲忽然朝楊陳掃了一眼,插話道:“不許叫我妹妹喝酒,她還是孩子呢!”

楊陳不好意思的一笑,莫葉則說道:“楊哥盛情難卻,那小妹就以茶代酒吧。”

隨即,兩人便一酒一茶相互碰了一杯。

那邊,王哲的話剛說完,就被卜羽招了過去。卜羽睜著目色有些迷糊的眼望著王哲,忽然笑道:“王哲,你既然排到三哥的位置,阮洛又排到大哥的位置,那二哥的位置是不是特地給我留著的啊?”

王哲似乎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幹笑兩聲後道:“卜二,你的臉皮還能再厚一點嗎?”

卜羽立即伸出一根手指虛空點了點王哲的眉心方向,咧嘴道:“你看,你現在不也叫我卜二了麼?”

“你就別想了。”王哲隨手拂過卜羽那根在他眼前亂晃的手指,道:“就算你排行老二,那也是你家排的。你別忘了,你比阮洛還年長一歲,別亂了輩分。”

卜羽鼻子裏哼了一聲,“麻煩、迂腐、小氣……如此說來,你把你所有的幹妹妹全排一遍,你還能排到三麼?”

王哲提起酒壺給卜羽斟酒,淡淡一笑:“卜兄,你快醉了。”

卜羽一口幹了杯中酒,沒有再接王哲的話,轉手又給自己斟上一杯,再沒碰這個話題。

酒喝到了一半,除了滴酒未沾的莫葉以外,桌上其他三人都被熱辣的美酒熏紅了臉。似乎是因為昨晚才酣醉過,那酒勁還未全散,今日再飲,就特別容易醉。

可是不能真醉啊!大家還要回阮洛那兒,就算他們想發發酒瘋,也不能把莫葉丟在一邊不是。

於是,三人商量著差不多該回去了。

然而還沒等擱下酒杯、深吸了一口氣的卜羽吊起嗓子喊小二來收錢,忽然有一個小兵從樓下飛快跑上樓來,惹得酒館裏正在用食的客人頻頻側目。

律令明定,所有官兵不得擾民,如有需要下館子吃喝,不是不許,前提是必須便服進出。

新律令的實施,漸漸使得職守當值的官兵一般都不會下館子去,而這種規定隻要堅持遵守,慢慢習慣也就成了自然。

可酒館裏的食客看見這個衝上二樓的小兵不僅衣甲在身,腰畔的寬鋼刀竟然都沒有除下!

近幾年因為這項限令的頒布,京都街巷行走的官兵除了巡城隊再無其它,此時突然有一個這樣的小兵衝進一群普通百姓中,不免十分突兀,極為引人注目。

然而,卜羽一看見這個小兵略異於城樓守兵著裝的輕甲,他立馬明白這小兵的來頭是什麼,眼中熏意頓時驚散了七八分。

那小兵上樓後目光一溜轉,絲毫無懼周圍一圈如看猴戲一樣的目光將他包圍,軍人精神還是很硬朗的。他很快找到了卜羽,並徑直走了過來,他似乎提前就已知道卜羽在這樓上。

卜羽也沒有閃避,因為他認識這小兵,在往日裏,這小兵幫他通傳了不少小道消息——大部分都是來自卜府。

那小兵走近卜羽後,眼中的堅定神情似乎瞬間就塌方了一半。

“二少爺,您快點走吧,老爺來了!”

見著自家公子,小兵卻已來不及行禮了,開門見山直言相告,急促的話語裏不難聽出告饒的意味。此時周圍向這邊注目過來的人實在太多了,小兵認為有話必須盡快說完,並且他還有些悲觀的認為,自己為二少爺放風的生涯恐怕要從今天開始徹底結束了。

一旁的楊陳感覺這話似乎在哪兒聽過,想了想後很快記得了,同時也大致明白這小兵說這話的真實意思。沒想到卜老大人居然能追到這裏來,不容易啊!楊陳不禁在心中輕歎一聲。

卜羽見心中預測的事眼下竟已成了真,不禁也有些慌了。

當然,讓他真正有些慌了手腳的還是意外於某種時間問題——按照他的估算,父親若真是要把他抓回去家法‘教導’,再快也不會是今天啊!

來不及細想,卜羽臉上沮喪而心中已在冒火,但他也沒急著跑,而是一巴掌拍在說上。

一隻空酒杯被震翻,在桌麵圓潤的滾了一圈後又跌下桌去,咚的一聲裏,卜羽叫道:“我爹今天不辦公了?追我追得這麼急!”

卜羽的父親於一個多月前被臨時調離京官行列,將辦事處駐紮在北城外,負責監管白蘆泊馴馬場。

最近這幾天應該就是馴馬場收隊北遷的日子,此事結束後卜老大人就要還朝述職,但在收隊的最後幾天,應該是卜老大人最忙的時候,可是……

令卜羽意料不到所以很意外的一點就在這裏。

因而他現在很焦慮……

——但是卜老大人的確是追來了。

那小兵見卜羽還沒‘行動’起來,急忙又道:“二少爺,昨天老爺去馴馬營地,就是辦收隊的事了啊!小的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馬隊一晚上就轉移了。若不是如此,恐怕老爺在昨天就會把手頭的事暫時一丟,來抓…呃…來追你了啊!”

卜羽徹底驚呆了,失聲道:“什嘛?昨天就走啦?!”

小兵不再就此問題繼續解釋,隻催促道:“別提啦,二少爺,你再不走,我……我自己先走了!”

這話剛說完,他可就真走了。隻見其步履輕快的繞到酒館靠後的位置,推開一窗,泥鰍一樣滑溜下去,瞬間不見蹤影。

“你這家夥,倒是等等我啊!”卜羽見狀提步欲追。

然而他絲毫料不到的一幕發生了,在這父親即將上樓來抓自己現行,而自己急需閃避的時刻,一向與他一個鼻孔出氣的好友王哲卻拉住了他。

“卜羽,別走了,回去吧!”王哲注視著卜羽的臉,他眼中的酒氣也已經沉下去了三五分,“卜老大人來得這麼急,可能是還在為昨天的事氣憤,但或許還有別的什麼事,你不能再總這麼玩鬧無束了。”

樓下響起了腳步聲,在快速靠近這邊,也漸漸清晰可辨,來的少說有十人以上。那種被抓之前的壓迫感愈濃,站在王哲麵前的卜羽卻沒有因此加快逃走速度,而是看著好朋友眼中認真地神情,微微怔了怔。

“你回家,我也得走了。”王哲鬆開了抓住卜羽臂膀的手,“在這裏,我還不太方便與卜老大人見麵。”

的確,卜嚴大人是認得他的,但他若與卜嚴大人在這平凡無奇的酒館正麵碰上,無論是民向官行禮還是臣向主行禮,都是不太妥當的,但碰麵後什麼都不做的話,以卜嚴的脾性來推斷,好像不太可能。

王哲帶著楊陳和莫葉一行直接上了三樓,把卜羽留在原地。奇怪的是卜羽雖然已脫離了鉗製,卻也再沒了異論,既沒有衝那小兵溜走的窗戶縱身躍逃,也沒有跟著王哲往三樓上鑽。而隻要他在這裏,想必卜大人上了二樓,就不會再去搜別的地方了。

今年已年逾五旬的卜嚴年輕時吃過不少苦,沒有優渥的背景出身,沒有正經進書塾念書,直到而立之年,人生軌跡才開始發生向好的方向伸展的趨勢。卜嚴年至三十二歲才娶妻,之後的兩年逐年各得一子,算是命運以另一種方式贈給他的福氣吧。

對於長子,卜嚴當然是十分注意培養的,管得比較嚴苛,不過管教的結果也還算不錯。但是,在他嚴管長子的同時,似乎就有些忽略了次子卜羽的管教。這也有一定原因是因為次子在繼承的任務上,要稍輕於長子,所以反倒可以多得一些父母給予的慈愛。

隻是時年至今,卜羽眼看著也已經快十七了,放在某些世家大族裏,十五歲的少年就開始定親事,十七歲的男子至少妻室已入一門,可是卜嚴看著自己的二兒子,隻有歎息的份。

愛馬我認,這可能是繼承了老子的一點喜好;愛玩我忍,畢竟孩子還小,這裏也存在一些老子的有意放縱。但是現在不能忍了,不但不能忍,還要動真格的來點懲罰。

卜嚴帶著十幾個兵士風風火火上樓來了,不僅是他帶來的兵士著甲持刀,他自己身上的官服也還沒有換下呢!

他料想次子看見有人來抓,一定會想方設法的逃,而他就是要給出一個威懾陣勢:看你還敢逃!看誰還敢幫你逃!

樓上正在用飯的食客看見這一幕,知道事情有點鬧大了,之前純屬看熱鬧的心情頓時也各自都驚散了不少。

一時之間,已有不少人離桌起身,幾欲要向這位威風不俗的老大人拜下。但有的人又猶豫了,因為他們覺著這位官老爺麵相好陌生,似乎不是京都府的那位啊?

卜嚴可沒想那麼多,也不管在場民眾如何作想,衝進酒館的那一刻,他就已在心中堅定了唯一目標。

他知道以這樣的行頭衝進一家民營酒館,已經有些觸犯律法了,可是他既然來了,就已經做好準備,即便因此自己將受到律令處罰,但在此之前,他也定要把二兒子抓回去打服了、揍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