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算我沒說。"
終將力量凝聚於左腕,一麵在騰蛇背上保持平衡,一麵輕鬆地將餘的身體拉上來。突然視野中白光一閃,氣彈再次來襲。
"托比馬龍,快閃躲!"
這下子連騰蛇也無法再繼續優雅地乘風飛行。為了閃避飛來的氣彈而怱左怱右、怱上怱下地急速移動。
狂風迎麵撲來,把終和餘的帽子從頭上刮掉。由於帽子和衣服原本就是一體的,所以並未飛走,不過在狂風中飛揚跳躍的模樣,看起來倒像是旗子一樣。狂風怒嚎,水氣化為子彈對著兩名少年胡亂掃射。
終和餘隻能緊緊地攀附在騰蛇的背上,連半點反擊的機會都沒有。
曹國舅的笑聲傳來。
"怎樣啊,白龍王。呼風喚雨難道不是你們的看家本領嗎?"
"去你的,擺什麼主考官的架子呀!"
終氣憤地嘟噥著。
"托比馬龍,急速下降,把我們放到地麵上。先把你放開之後,我們再拿出誠意好好地反擊。"
騰蛇依指示行動。
幾百億的水滴包圍、打擊著終、餘二人。簡直就像是在瀑布的正中央逆流而上一樣,全身濕透。水氣由衣服向肌膚傳導,接著再滲入體內奪取體溫。
"我們兩個要是在空中溺死的話,肯定會成為超級笑柄!"
"說不定是凍死呢!到時候我一定去站在兩個哥哥的枕邊!"
為了追趕急速下降的騰蛇,兩名仙人彷佛從雲中滑落似地向下墜落。
"真是的,果然是不成熟的毛頭小子,光有滿肚子的膽量而已。在這種情況之下,居然還能耍嘴皮子呢。"
"這不是很有趣嗎?"
"也許他們隻是遲鈍罷了。"
仙人們的對話並沒有傳到終、餘二人的耳裏。不斷地在雲裏朝地麵下降,這個目的終於達成。
"終於到地麵了。辛苦你了,托比馬龍。"
在巨大翅膀的鼓動之下,僅僅隻有微量的灰塵揚起。由於含有大量的水氣,所以灰的重量不但增加許多,連黏著度也跟著提高。終和餘的腳一踏上地麵,穿的球鞋便立刻半陷入了地表的灰色泥土當中。
"接下來,該如何反擊呢?我非得讓那兩個仙人老頭跪地求饒不可。"
"終哥哥,快看!"
終順著餘的視線轉動脖子。
兄弟二人所看到的是身穿胄甲、宛如中世紀歐洲騎士般的人物。而且不僅有一人,至少有十人以上。不論是誰看到那副情景,應該都會感到愕然才對,尤其是竜堂兄弟,他們絕對有驚訝的理由和警惕的必要。
三秒半過後,終吐出氣息。
"還好,看來不像是小早川奈津子。如果是那個阿姨的話,應該是單獨行動才對。"
"也不是複製人吧。"
"小早川奈津子的複製人?那種東西,就算是神明容許,我也絕不容許!"
終所提到的這個名字,對他們兄弟而言,簡直是不祥與困擾的象征。盡管相識,卻既非朋友也非恩人。此人稱呼竜堂兄弟為"人類大敵",極欲將他們從地球上剿滅,自詡為"愛的美女戰士"。
穿透灰和雨水確認過後,終才安下心來。
"我的媽呀,好像隻是普通的人類而已,真是太好了。"
不過實際上卻是一點也不好。
Ⅳ
駐留在相模原基地的美利堅合眾國陸軍第二航空機動師團第四野戰連隊第二七步槍大隊第六十中隊的士兵們,這一天並不幸福。因為他們必須在不斷降下的灰和雨中,背負重裝備,朝著距離富士山噴火口三十公裏的山中行軍。擔任指揮官的是中隊長卡林頓上尉。
"連軍事衛星都無法在富上山的噴煙之下進行掃描。現在隻能夠依賴地麵偵察了。大家明白了嗎?"
出發前,卡林頓上尉如此地向部下宣布。內容是套用自上級的話。
"就算在火山活動的地區裏,我軍也必須保持充份的戰鬥力,並加以行使。同時為了讓個人戰鬥武器的性能發揮到最大極限,我們也必須找機會來加以驗證。我將在隊員當中挑選出二十人來擔當這個光榮的任務。"
雖然是光榮的任務,但是在士兵之間的評價卻相當糟。
"去,結論就是要我們充當武器改良的實驗品嘛。"
"別發牢騷了。那種事情我在伊拉克和阿富汗都幹過。隻不過那個時候沒有灰而都是砂。"
士兵們的士氣一點也不高昂。若是置身在中東諸國的最前線就另當別論,但目前卻是在同盟國的日本,而且是未曾告知自衛隊的秘密行動。陰鬱的降灰、冰冷的初冬雨霧、泥濘中的硫磺臭味。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氣氛也越加凝重。為了通訊及搜敵的目的所以每隔十五分鍾檢視機器一次,但是卻得不出什麼結果。
"不行啊。電波根本就不通。"
"原來灰這種東西這麼難搞。這樣的情形在伊拉克或阿富汗從來都沒發生過。"
"別老是把伊拉克和阿富汗搬出來比較了行不行啊!"
"如果要將所有的高精密武器都施以耐灰處理的話,恐怕得額外編列出以百億美元為單位的預算呢。而我們的報告就是預算的根據,真希望能分到一點回扣呢。"
"你知道嗎?我每個月得支付我那個分手的老婆一千塊美元,而且還得負擔小孩子們的扶養費用。超過以上的金額,我的心髒就負荷不了了呢。"
雖然隻是些無聊的對話,但如果連話都不能說的話,這趟任務可能會更加難熬。應該足夠了吧,真想快點回基地衝個熱水澡,喝罐啤酒。
"感覺還真原始呢。我們連自己在什麼地方都搞不清楚。希望別在這種地方遭到遊擊隊或恐怖分子的襲擊才好。"
他們前方立著一塊像是告示牌的東西。雖然描繪著圖畫和文字,卻因為灰垢蒙蔽而無法辨識。其中一人正要舉手擦拭之時,卻被另一人加以製止。
"就算沒有灰垢,寫的也全是我們看不懂的日文,還不是一樣?"
"你很囉嗦耶。看圖不就明白了嗎?不過你肯定是看不懂的啦。"
十兵們開始以帶刺的言語相互攻擊。雖然還不到精疲力竭的程度,然而在荒廢的無彩世界裏、大半天都沒遇上半個人地行軍幾個鍾頭之後,比起不可能存在的敵人,自己人反而更令人鬱悶。
名為馬闊裏的上等兵和名為霍普金的同胞並列前進。馬闊裏是美國的白種人,身材中等,高度勉強可及巨漢霍普金的耳朵。
"喂,霍普金,你不覺得我們的隊伍裏麵混進了一個奇怪的家夥嗎?"
"你說誰啊?"
"就是他呀。"
馬闊裏的視線探針刺中的是一名與其它同伴保持距離默默行走的士兵。
那名士兵從一開始就穿著裝甲服出現在同伴麵前,頭銜為史密斯伍長,所以是下級士官而非一般士兵。沒有人看過他的臉孔,也沒有人聽過他的聲音。
這顯然是個假名,因為連這個小隊的指揮官卡林頓上尉都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卡林頓不過是奉上級之命讓這個人加入小隊罷了,所有細節一律嚴禁過問。
盡管有士兵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前去攀談,但是卻完全不受理睬,而且還遭到卡林頓上尉的大聲責備。因此在行軍開始的十分鍾後,就完全沒人理會他了。
一名叫做吉克斯的上等兵,因為拍掉肩膀上的灰而弄髒了手,進而鬱悶地大罵道。
"該死,這個地方真的在地球上嗎?說是火星或金星,我倒還相信呢。這哪是人住的地方啊!"
"日本人就住在這裏呀。"
"哼,既然如此,那麼結論就隻有一個囉。"
吉克斯發出刺耳的笑聲,同時把滾到腳邊滿是灰燼的物體踢開。出人意料的柔軟度使得那個物體輕輕彈起。原來是兔子的屍體。空虛的眼睛宛如紅色玻璃珠般地瞪視著士兵們,簡直就像是在下詛咒一樣。
還不如遇上敵人比較能消除壓力。這個時候,人多數的士兵們都開始模模糊糊地生出一股危機意識。
突然,他們的前方,出現兩名少年。連帽的衣服完全濕透,仿佛剛淋過大雨、或是穿越過尼加拉瓜大瀑布一樣。一個頂多十五歲,另一個年紀更小。瞬間已把槍上膛的士兵們立刻放下武器。
"嚇我一跳,原來是小孩子!"
"等等。普通的小孩應該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種危險的場所徘徊吧?"
十兵們交換著意見。
"那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搞不好是生化人啦、機器人啦、或者是複製人也說不定。"
"去你的,科幻電影看太多了吧?而且全是B級的。沒想到你居然是個OTAKU呢!"(譯注:OTAKU指日本卡通的狂熱影迷)
"看不出來吧!"
卡林頓上尉以略帶歇斯底裏的聲調製止部下們的廢話,擺出指揮官的架子。了不起呀!部下們全都不服氣地以白眼瞪著上司。
卡林頓上尉才向少年跨出一步,就立刻在原地凍結。因為在霧氣的流動之中,他看見了聳立於少年背後的巨大黑影。
"怪獸.."
卡林頓喘息著。
騰蛇是具有翅膀的巨蛇,又是棲息於仙界的仙獸,因此與東洋神話或傳說無緣的美國軍人自然無從得知。他們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出現於B級科幻電影中的邪惡怪物。
"這家夥還真嚇人呢!"
伍長歐利裏亞發出痙攣般的笑聲。
"看來是富士山的爆發,讓地底下的怪物現身到地麵上來了呢。"
"白癡,地底下的怪物怎麼會有翅膀呢?那應該是能夠在天空中飛行的生物吧。"
"體型太龐大了。鴕鳥不是一樣有翅膀卻飛不起來..OH!"
騰蛇扭動著身體。由於附著在皮膚上的灰讓它很不舒服,所以它要少年們用手幫它抓一抓。抓過之後,果然暢快無比。然而..
"射擊!"
七、八支自動步槍爆出轟響及火光。紅紅綠綠地、劃破無彩色的世界,命中目標。
"住手!"
以日本話大喊之後,終連忙改口再喊。
"STOPPLEASE!"
一番好意全都白費,騰蛇的巨體接連不斷地中彈。
騰蛇發出悲痛的鳴叫。
雖為仙界生物,卻不像龍一樣擁有不死的肉體。被槍彈射中的話,還是會受傷、會有痛覺。況且,它從來沒有遭受過這般單方麵的加害,所以更是驚懼不已。
"還不停手嗎!"
終攤開雙手阻擋在槍口前方,同一時間餘也跳了過來,一言不發地抓住霍普金的步槍槍身。
"什麼?這兩個家夥和怪物是一夥的嗎?"
叫喊之際,霍普金手上的自動步槍也被強行揪了下來。
霍普金茫然了。他可是榮獲師團摔角大賽優勝的強人啊!一個有著天使般麵容的少年,竟能從他的手上奪走步槍,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小男孩,把槍還.."
霍普金再也說不出話來,茫然刹時變為驚訝。因為從他手中奪走步槍的少年以憤怒的表情抓住槍身,並且把槍杆扭成了C字形。毫不費力,就像是職業摔角選手折彎一根鐵絲一樣,然後把槍枝扔進了漩渦卷起的霧氣彼方。
槍聲平息,一道驚愕與恐懼的漣漪在美國大兵之間擴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