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省城市內大道一車站。
老張挎著挎包站在車站等車。
一輛工交車遠遠開過來。
老張上車。
清晨。公共汽車上。
公共汽車上乘客寥寥無幾。
老張坐在車上沿途觀看清晨的省城。
清晨。省城街上。
鋪門緊閉。
清潔車在清掃垃圾。
灑水車在給綠化帶的植物灑水。
一些穿著運動衣褲的人在沿街奔跑、晨練。
白天。省城城鄉結合部一工交車站。
老李站在車站等候著。
工交車在車站停下。
老張下車。
老李在車門迎接老張。
老張:你這裏離城好遠啊,我從城裏出發到這裏起碼坐了二十多個站。
老李:是有點遠。不過省城這點好,工交車從起點到終點再遠也隻一元的車費。
老張:是的,你等我好久了吧?
老李熱情地對老張:沒等一會兒。
老張左右、前後看了看問老李:你住在哪?
老李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小鎮:就在前麵。
白天。省城城鄉結合部小鎮。
老李帶著老張在小街小巷裏轉來轉去。
白天。省城城鄉結合部小鎮一間簡陋的民居。
老李掏出鑰匙打開門後對老張:我就住在這裏,請進吧。
老張隨老李跨進門。
白天。老李的住屋。
老張環顧老李的住屋。
一室一廚一衛。一室就一間床、一個衣櫃、一張條桌,條桌上放著一個十來寸的電視機,兩根木椅。
老張詫異地問老李:你怎麼會住在這麼個地方?
老李:你先坐下,喝點水我慢慢擺給你聽吧。
老張在木椅上坐下。
老李拿起水瓶給老張倒水。
老李將水遞給老張後也在木椅上坐下。
老張看著老李問:這房子是誰的?
老李:是我租的別人的。
老張:你不是有自己的房嗎?怎麼要到這裏來租這樣的房子呢?
老李:我不願意和他住在一起,所以才搬到這裏來住的。
老張:你不願意和他住在一起,也不至於搬到這麼個地方來住這樣的房啊。
老李:我搬到這裏來是想忘卻那些傷心的事。在這裏沒人認識我,在這裏租房租金便宜。
老張:你難道會是沒有錢的人?
老李:你隻知道我的過去,你並不知道我的現在。
老張:這倒是。你的現在是怎麼樣的?
老張端起開水喝了一口,看著老李。
老李:你知道我這個人是個“不甘寂寞”、不滿現狀的人,喜歡獵奇、喜歡挑戰。我前兩年從領導崗位退下來,閑著無事我就想找事做。就在我們跳舞的舞場我認識了一個同樣從領導崗位退下來的人,在接觸中他說他在炒股,說他在經濟圈裏有很好的人緣關係,炒股已賺了幾十萬,說我如果願意和他聯手炒,一定不會虧了我,我聽進去了,背著謝民誠,我將家裏積蓄了大半輩子的錢和借的別人的十來萬元全投了進去,誰知道炒股炒栽了,血本無歸。按說我靠我的養老金是可以過得很好的,但是我現在要還債,隻得委屈自己了,加上我本來就不想和他在一起住,就搬到了這個地方。
老張:我是說你怎麼會窮困到近乎家徒四壁、一貧如洗的地步。
老李樂觀地:我雖然在物質上是窮點,但我精神上很富有、很充實。
老張問:是嗎?
老李:我在這裏找到了適合我的位置——我在鎮上租了兩間門市,建了個“中老年人活動中心”,這個小鎮的不少中老年人都愛到“中老年人活動中心”來喝茶、打麻將,我組織他們每周一、三、五跳舞,二、四、六唱歌,平均一個月或一季度組織到外邊旅遊一次,價格很低,中老年朋友都喜歡參加。
老張問:這次出外旅遊是你組織的?
老李:是的。
老張看了表問老李:什麼時候走呢?
老李:定的十點鍾。
白天。省城城鄉結合部小鎮。
老李張羅著三、四十個中老年男女挨次上到一輛公共汽車。
白天。省城郊縣一個湖畔。
老李張羅著三、四十個中老年男女挨次從一輛公共汽車上下來。
晚上,一間小屋關著燈。
黑暗中老李和老張分別躺在各自的床上。
老張:我是說我們這次旅遊怎麼那麼便宜?
老李:你說怎麼便宜呢?
老張:住廟宇、三餐齋飯,睡硬板床,能不便宜嗎?
老李:我現在就喜歡吃素。
老張吃驚地問:你現在吃素了?
老李:那是因為得了一場病起來,一沾葷就拉肚子,從此就不想吃葷了。
老張:,是不是經濟上桔椐,就把肉都戒了?
老李:也有這個因素。
老張:實話實說,你組織的這次“旅遊”我不敢恭維。當過知青的我對這種“苦行僧”的“旅遊”生活倒是可以適應。不過,一天到晚的內容要麼請廟宇的“師傅”講經布道;要麼在手提錄放機的音樂伴奏下學跳一種“氣功”舞,我不喜歡。
老李:你喜歡什麼呢?
老張:我喜歡一人繞著湖畔轉悠,或泡杯茶、端根椅、坐在一邊看書。
老李:我想人來到世上總得做點對社會有益的事。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圍繞怎麼使我們的同齡朋友們老有所想老有老有老有所樂。
老張:我原也是想老有所為,可經過努力事與願違,我也就隻有得過且過混天過日了。
老李:你一天到晚是怎麼過的呢?
老張:相當一段時間,我的生活內容除了吃飯、睡覺、看電視,就是坐公共汽車到處遊逛。我把北京和省城有一比:北京最劃算的是上廁所——所有的公廁免費;而省城最劃算的是坐公共汽車——無論多遠,一元錢可從起點坐到終點。
老李:空調車要兩元。
老張:告訴你吧,省城的所有的公園我幾乎都逛完了,省城所有公共汽車我幾乎都坐過。我現在快成“省城通”了,我常常給一些外地來省城不識路的人指路呢。
老李:除了到處遊逛,不再幹點什麼了?
老張:前不久“社區活動中心”茶園成了我消磨時光的地方。幾乎每天飯都沒吃,相約電話就來了。
老李:一約你就去了?
老張:是茶園“老板”打來的,礙於麵子隻得去,連午覺都睡不成。
老李:怎麼樣嘛?手氣好嗎?
老張:好什麼呀,去那裏的好多人不是像我一樣是抱著到那裏去消磨時間、尋求娛樂的。他[她]中好多是沒有工作,到那裏去以打麻將贏錢維生的。他[她]們或聯手專胡像我這樣人生麵不熟的外來人;或在出牌時眼快手快,作弊換牌;或贏牌後,故意拖延時間,遲遲不出牌,惹得像我這樣性急的人冒火。這樣的結果,我當然是輸多贏少,更主要的並沒達到耍得心情舒暢的目的。後來無論“老板”左一個電話、右一個電話約我,我都不再去了。
老李:省城是全國聞名的休閑城市,尤以茶館、麻將著稱。
老張附和:笑話說,乘飛機在省城上空,都會聽見全城的搓麻聲,真可謂“錦城一片月,萬戶搓‘麻’聲”。
老李:幾年前因“麻將擾民”引起的一場“官司”還打到了中央電視台的“今日說法”欄目。
老張:那個節目我看到了。在省城要做到不打麻將還真不容易。其實,麻將適當打打是可以的,特別對退了休無事可幹的老年人,打打麻將既可打發時間,又鍛練了身體,據說可防治老年癡呆。但如果以此為職業、為生活的主要內容就錯了。
老李:好吧,明天我們就安排打麻將,我陪你打“血戰到底”。
老張:你也會打麻將?
老李:當然。我是個“樣樣懂、門門瘟”的人。
老張:你們一般打多大?
老李:我們是以娛樂為主,你看到了我們來的這些人經濟上都不是很寬裕的,他們最多打一元;一般打五毛,那叫“下崗麻將”;甚至兩毛也打,那叫“廁所麻將”。
老張:“下崗麻將”都好懂,指經濟不寬裕,打得小的麻將,可什麼叫“廁所麻將”呢?
老李:在省城上次廁所不是要交兩毛錢才行嗎?
老張會意地笑了:啊!
晚上,省城老張家客廳。
老王坐在沙發上一邊抽著煙一邊看電視。
老張坐在沙發上拿著電話機在撥號。
老張對著話筒:李霞,在幹啥?老向“走了”你知道嗎?就在昨天晚上……遺體安放在殯儀館,後天開追悼會……明天我們一起去老曾家安慰安慰她吧……好的……
老張放下電話。
老張轉身問老王:明天你也一起去吧。
老王把眼光從電視上轉過來盯著老張問:到哪去?
老張:曾淑清的愛人老向死了,明天一起去安慰安慰老曾啊。
老王:你代表了就行了。
老張不滿地:如果是你的好朋友的遇到類似的事,我不去你又有說的了。
老王有些惱火地:我如果象你一樣一天到晚閑得無聊的話我會去的。
老張生氣地:好、好、好,你是大忙人,我們是吃閑飯的,我一個人去。
白天,省城老曾家客廳。
幾個手臂上戴著青紗的人陪伴著憔悴悲愁、手臂上戴著青紗的老曾。
老張和老李跨進老曾的家門。
手臂上戴著青紗坐在沙發上的老曾起身將老張和老李接住。
老曾哭紅了的眼又裝滿了淚水。
老張、老李扶著老曾在三人沙發上坐下。
老張一邊揩著眼淚一邊勸老曾:你要節哀,不要氣壞了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