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說完,瀾淵捏著他脖子的手就鬆了。太上老君狠狠地摔坐在凳上,隻見一道藍色身影箭一般往天雷落處she去,而此刻,雷聲漸漸低了,雲朵也不再那麽急切地撞擊,寧靜又將回歸於天地。
“為什麽?”恍惚間聽到一聲低語,低到來不及思索就被漸弱的雷聲覆蓋,隻是那種淒楚卻尖銳得硬在心口上刺出了血淚。
耳邊是隆隆作響的雷聲,極目是流散的雲煙與刺眼的光亮,帶著餘溫的焦味混合著淡淡的血腥味在鼻間流竄。一直急速向前的步伐卻在眼前的迷霧慢慢散去,逐漸露出一片暗黑色的土地時陡然放緩了下來。
蔥鬱的樹林仿佛是被突然剜去了一大塊般被天雷圈出一片寸糙不生的空地,林木盡摧,萬物俱毀,暗黑的天空,暗黑的土地,入眼隻是一片死氣沈沈的黑。狂怒的雷聲逐漸趨於平靜,隻是在天際低低地嘶吼,一聲一聲,壓在心上仿佛千斤巨石,腳步也越發沈重。白色的影子出現在前方,在一片黑色中分外醒目,直直紮進眼裏,痛就一路刺進心底。
“王正在調息,請二太子留步。”有人擋在他的前方。
誰?看不清麵目亦不想去看。手腕一挽,描金的扇子如同長劍般平送了出去,不要命的打法。趁對方側身避讓時,寶藍色的衣袖輕輕在他麵上一拂,手中結一個法印點在他的額頭,人就被定在了原地。
手指jiāo錯,揮舞的扇“唰──”地展開,金漆玉骨,重山飛瀑。嘴角一勾,揮手一揚,扇子如蝴蝶般飄落。
眼睛仍隻看著眼前的那個人,那個正拄著斷劍挺立在黑色土地上的狐王。
就這樣癡癡地走到他的麵前,他也抬起臉來看向他:
“你來了。”
平靜的聲音,平靜的麵容,隻有那雙燦金色的眼睛裏稍稍流露出一些困頓,似乎他從未想過他會在此時此地出現。
瀾淵無語,抬起袖子去擦他嘴角邊溢出的紅色液體,不斷地擦去又不斷地冒出來,藍色的袖子很快被染成了一種混沌的暗色,卻仍緊抿著唇不肯停下擦拭的動作。
“不必了。”籬清略向後仰避開他的動作。
手就停在了半空,好一會兒才緩慢地放下,墨藍色的眼怔怔地對上那雙燦金色的眸,一直看進去,想要一直看進他那顆始終看不透的心:“不是說還早嗎?為什麽?”
“……”籬清不答,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這雙眼睛,這樣的眼神,與初次相遇時又有什麽分別?
瀾淵驀然後退一步,意興飛揚的眼降下一片慘淡:“你根本沒打算告訴我。”
“是。”血,順著嘴角滑落,落在白色的衣衫上就暈成一朵紅花,紅得生生刺瞎了人的雙眼。
渾身的力氣仿佛被一瞬間抽光,瀾淵咬緊牙盯著籬清不動如山的臉龐:“你究竟將我置於何地?抑或,你從未將我放在心上。”
話音漸低,說到最後一個字幾乎成了一聲歎息,伸出手顫抖著去握他拄著劍柄的手,掌心貼著他的手背,冷得仿佛是萬年的寒冰,無論如何去溫暖也感受不到溫度。
“王,您有傷,宜盡快回府修養。”狐族的長老們都跪在不遠處不敢上前。
金色的眼平靜地看著他,從裏頭甚至能看到自己比他更蒼白的麵容:“多謝二太子關心。”
手自他的掌中抽出,瀾淵看著他轉身蹣跚地離去,想要去扶,那勉力挺直的背脊卻明白無誤地顯示出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