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腳剛踏進桑府的門,便瞧見桑夫人神色不安地在院中來回踱步,好像在等什麼人。
她抬頭看到我與希音,忙不迭迎上來,焦急道:“聖僧,眼下沐雲的情況仿佛不太好,自晚飯過後便昏迷不醒,怎麼喚都沒有反應,求你救救她啊!”
“哦?”希音似笑非笑地睨她:“你來求我,說明你考慮清楚了?”
桑夫人連連點頭,欲張口說話,卻麵帶難色地將我瞥了一眼,艱難道:“隻要聖僧願意救沐雲一命,我……我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嗯,你能想通那便最好了,於你於我都有百利而無一害。”他仍是那副風輕雲淡的模樣,轉身溫聲關照我道:“你先回房歇息,稍後我來找你。”語畢,便同桑夫人一道離去。
望著他的身影在蒼茫如水的夜色中漸漸淡去,我不禁心生疑惑——希音到底完什麼花樣?莫非今日下午他並沒有盡全力救桑浮雲,卻是留了一手?
再一仔細回想,前不久,我分明瞧見桑夫人痛哭流涕地向希音下跪,而希音卻是冷豔高貴地讓她“仔細考慮清楚”……如此說來,事情仿佛並沒有我所見的那麼簡單。難不成,其中還另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情嗎?
我百思不得其解,想著想著便不由自主地神遊天外了。恰在此時,一個冰涼徹骨的聲音倏然在耳畔炸開,我隻覺渾身激靈,猛然回過神來。
千夜不知何時來到我身旁,幽邃的藍眸深深沉沉,若帶三分笑意,道:“姑娘,在下恭候多時。”
心下登時颼過一陣小冷風,我幾乎是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吞了口口水,道:“你、你怎麼知道我是姑娘?”
其實,憑心而論,他的相貌倒也不錯,屬於柔美型的翩翩公子。可不知何故,每次見到他時,我總感覺有一股森森然地寒意莫名而生,仿佛被人丟進深山寒潭,從發絲冷到指間,冷得幾欲窒息。
他微微眯眼,一言不發地打量我。銀白的長發籠罩在皎白的月色中,隱約散發出詭異而迷蒙的光澤。半晌,不急不慢說:“因為,我在姑娘身上發現了母蠱的痕跡,而母蠱隻有女子能中。”
我便奇了:“什麼母蠱?”
千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請姑娘隨我來。”
我殘念地僵住原地,一時不知究竟該不該跟他去,這人神秘莫測陰陰森森的,就這麼貿然跟他去了,會不會有什麼不測?聖僧說的,不要跟陌生人說話啊……
千夜走了幾步忽然頓住,轉頭一眼便看破我猶疑,道:“怎麼,姑娘不想知道自己為何失憶嗎?”
當時我就震驚了。
我抖了抖,道:“你你你你你怎麼知道我失、失憶?”
“想知道?你隨我來便是。”他的笑越發詭譎,透出幾分魅惑的意味,仿佛在誘我上鉤。我再也不敢遲疑,邊哆嗦著邊匆匆跟上他的腳步。
“姑娘請進。”千夜將我引入他的廂房,廂房與我那間並無二致,隻不過因為是他住的,我便覺得格外陰森詭異些。
我倆麵對麵坐在桌邊,他還甚是客氣地替我斟了杯茶水。我哪裏還喝得下,渾身上下忐忑難安,簡直如坐針氈,外加心裏委實瘮得慌,不知不覺已有冷汗涔涔而落。
桌上擺著一隻精致的紅木匣子,匣身雕刻有繁複的花紋。千夜將那匣子打開,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青瓷罐頭和一把銀質匕首。
我連做三個深呼吸,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些,“這是什麼?”
他不語,兀自將那青瓷罐頭打開,罐底蜷縮著一隻小小的白蟲,大約隻有半個指甲蓋那麼大。我俯身望了望那小蟲子,心道莫非這便是傳說中的“蠱蟲”?
不待我多想,他又拔出匕首,悠悠然朝我伸出一隻手,“請姑娘將手給我。”
他的指手纖細瘦長,掌心的紋路異常清晰,卻蒼白得如同白紙,沒有半分血色與生氣。
我驚悚地倒抽一口冷氣,旋即,不動聲色地將雙手塞到桌下,輕咳道:“你要幹什麼?”
“你在害怕什麼?你既然敢隨我來,便該有心理準備接受即將看到、聽到的一切。難道,你不好奇自己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嗎?再者說,倘若我當真要對你不利,一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千夜蹙了蹙眉,眼中浮起淡淡的譏諷與不悅,輕哼一聲,不鹹不淡道:“若不是你所中的情蠱舉世罕見,我才懶得在你身上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