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飛鳳格格一陣大笑,道:"你見過我曹兄嗎?"

馬君武臉色一變,道:"令師兄武功不錯,隻是……隻是……"

蘇飛鳳道:"我替你說罷,隻是生性陰險,心狠手辣,對不對?"

馬君武本想把剛才看見曹雄之事說出,但轉念又想到龍玉冰叛師私奔一事,有關昆侖派清白聲譽,實在礙於出口.

蘇飛鳳道:"我師兄為人如何,不去說他,但他有一匹寶馬,名叫赤雲追風駒,有日行千裏的腳程……"

馬君武笑道:"是了,他要把那匹馬送你?"

蘇飛鳳微微一怔,道:"你怎麼知道呢?"

馬君武翻身躍上馬背,拱手笑道:"令師兄對我說過,他對你用情很深……"

蘇飛鳳眨眨大眼睛,滾下兩行淚水,道:"那是他自尋煩惱,不過,我這一輩子也是煩惱定了."

馬君武默然垂頭,長長歎一口氣,放轡縱馬而去.

蘇飛鳳望著他疾馳而去的背影,她希望馬君武能回頭望望她,但她失望了.

且說馬君武縱馬急奔,一口氣又跑了十幾裏路,放眼江水滔滔,急流如萬馬怒奔,原來已到了泯江岸邊.

他勒馬岸邊,暗自忖道:此去峨嵋山不下五六百裏行程,如果騎馬趕路,最快也得一日夜以上時間,改走水路,乘船沿江而下,當天即可到嘉定府,嘉定距峨嵋山隻餘下百裏左右,連夜登山,二更天就可到達.

他佇立江岸,忖思良久,才決定棄馬換乘快舟趕路.

抬頭望去,隻見下流裏許處,帆影點點,酒簾迎風,似是一座村鎮模樣,立時縱馬奔去.

這是緊靠泯江岸畔的一處渡口,不滿百戶人家,但卻有十幾家酒店,馬君武尋了一家最大的,飽餐一頓,喚過店小二.

馬君武道:"今天可有到嘉定的船隻?"

店小二搖搖頭笑道:"我們這黃家店,總共不過**十戶人家,相公如果要乘到嘉定的使船,非得到崇寧不可."

馬君武一皺眉頭,道:"那江旁靠著那麼多船,難道不搭客嗎?"

店小二道:"那江邊的船,大都是漁舟,客人要坐,我去給你問問."說完話,退了出去.

--

十,初試玉琵琶猝見歸元笈

還不大工夫,店小二滿麵含笑地進來,說道:"相公趕得真巧,剛好有一條船,要放嘉定,人家坐有女眷,由汶川來到嘉定探親,本來是不搭客人,好在那船上兩位船家,都是常走泯江的水道朋友,和小的有些交情,經我再三說項,才答應下來.現在人家就要起碇開船,相公如要乘坐,就得早些登舟了."

馬君武連聲稱謝,會了酒賬,和那店小二一起向江畔走去.

果見一條雙桅大船,已經收錨待發,店小二把馬君武送上船,一個水手模樣的先把馬君武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陣,把他帶入後艙,囑道:"沒有聽到我招呼,千萬不要出來亂跑,到嘉定我自會通知你登岸."

馬君武心中惦念師父,恨不得一步趕到,上船時匆匆忙忙,待船開之後,才想起自己坐騎還留在那酒店中.

泯江水流異常湍急,順水放船,舟快如箭.

馬君武知船中坐有女眷,果然不敢亂跑,一個人坐在後艙中,甚是無聊,不覺有了睡意.

仿佛間,似聞得一聲女人嬌笑,睜眼見身側站了一個年輕美麗的奇裝少女.

一身白衣,發挽宮髻,不過那白衣長僅及膝,赤足欺霜,黛眉如畫,星目流轉,呆望著他掩口輕笑.

馬君武心頭一震,忖道:這是什麼裝束?年輕輕的大姑娘,怎麼能**著一雙小腿,而且連鞋子也不穿……

他心中疑竇重重,忘記了是搭乘人家的便船,一皺眉頭,站起身子,正想喝問,突聞嬌笑連聲,眼前人影晃動,眨眼間,艙門外又多出三個白衣少女.

這三個少女裝束,和那先來的衣著,發型完全一樣,白色羅衣,赤足光腿,麵貌娟秀,豔光照人,年齡也大小相若.

馬君武心中一震,暗道:哪來這麼多奇裝怪服的少女,看她們矯健身手,似非常人,裝束詭異,非苗非漢,實使人難以猜出來路.

他心中正在轉著念頭,突聞先來那白衣少女嬌聲喝道:"你這人是幹什麼的?怎麼會跑到了我們的船上?"說的全是漢語,而且聲若鶯啼,嬌脆悅耳.

這一喝,馬君武才覺得自己理屈,訕訕一笑,道:"我……

我因急於趕赴嘉定,所以才商請船家借搭了幾位姑娘的便船,尚請海涵."說罷,深深一個長揖.

哪知四個白衣少女聽完話後,臉色突然一變,本來每人都帶著盈盈笑意,刹那間,笑容斂收,麵如寒霜,柳眉微揚,怒形於色.

剛才發話那個少女冷笑一聲,道:"這船家膽子不小,他敢擅自作主,搭載客人."說到這裏,兩道眼神轉投到馬君武臉上,問道:"你知道這船上坐的是什麼人?"

馬君武答道:"這個,我不知道."

四個少女咭咭呱呱商量一陣,最先來的那個少女走近馬君武,說道:"我們小姐還在入定未醒,等一下她醒了一定會知道船上搭了別的客人,我們小姐脾氣很壞,說不定會要我們把你拋到江裏,我們就是想救你,隻怕也救不了,最好的辦法,就是趁我們小姐入定未醒之前,你先離開船上."

馬君武道:"現在船正順流疾駛,我……"

一語未完,突聞幾聲清越弦聲,飄傳入耳,四個白衣少女問得那弦響之聲,陡然轉身急步而去,但見白衣飄動,眨眼間四女全杳.

馬君武看四女走的身法,快捷無倫,心中十分驚異,暗暗忖道:這四個看上去嬌稚無邪的女孩子,分明都具有一身的武功,但又不像常在江湖上走動的人物,實使人難測高深.

他心中開始對眼前若夢若幻的際遇感到不安,四個白衣少女已給他無限驚異的感覺,不知那被稱為小姐的又是一個什麼樣人物?

在沉思的當兒,瞥眼見一個白衣少女去而複返,手中托著一個白玉製成的精巧茶盤,茶盤中放著一個翠玉茶杯.

馬君武霍然起身,連聲說道:"不敢勞姑娘大駕,我一點不渴."

那白衣少女臉色十分冷漠,剛才嬌稚笑容已不複見,把茶盤送到馬君武在前,冷冷說道:"我們小姐說,要你吃了這杯茶,靜靜躺著,等藥性發作,這杯茶中藥物雖然毒性很烈,但藥性發作後卻毫無一點痛苦."

馬君武隻聽得由心底冒上來一股寒意,搖搖頭道:"我如有冒犯你們之處,飲藥自絕,那是罪有應得,但我自信未對你們出過一句唐突之言,這賜藥讓我自絕一事,我實不能領謝."

那白衣少女小嘴一撇,答道:"小姐本來要讓我們把你丟在江中,還是我們四個姊妹一同求情,說你是個好人,她才要我送這杯藥茶來給你吃……"

馬君武再也按捺不住心頭一股怒火,劍眉掀動,俊目放光,放聲一陣大笑,打斷了那白衣少女的話.

白衣少女一顰柳眉,道:"你笑什麼?這杯藥茶究竟吃不吃?"

馬君武淡淡一笑,道:"煩請姑娘轉告你們小姐,就說我拒飲這杯藥茶."

白衣少女聽得怔了怔,道:"怎麼?你敢不聽我們小姐的吩咐麼?她向來是說一不二的."

馬君武一揚劍眉,笑道:"我也是言出必行,這杯藥茶,我是一定不吃的."

白衣少女道:"那你是想跳到江裏淹死了?"

馬君武道:"要我自己跳嘛,我還沒有這分豪氣,說不得隻好請你們小姐親自動手把我拋到江裏去啦."

白衣少女冷笑一聲,道:"我知道啦,原來你也不是個好人了!"

馬君武聞言笑道:"我怎麼又不是好人?"

白衣少女道:"你聽我講,我們小姐長得好,所以你要她動手把你拋到江裏,那你就可以看到她了."

馬君武仔細打量了麵前少女幾眼,隻見她臉如桃花,發覆如雲,星目柳眉,瑤鼻櫻唇,怎麼看也該是個十分聰明的姑娘,怎麼說的話卻是不通人情世故,心中覺得十分奇怪.

那白衣少女此時見馬君武隻管看她,不覺嫣然一笑,道:"你看我,覺得我好看?"

馬君武聽了一怔,道:"好看是好看,不過沒履赤足,有點不大雅觀."

白衣少女道:"有什麼不雅觀?我們在家時穿的衣服更少了."

她天真無邪的言談,弓起了馬君武的好奇之心,忍不住又問道:"你們的家住在什麼地方?"

白衣少女正要答複,突聞錚錚幾聲弦音傳來,音韻清柔,不知是什麼樂器,白衣少女聞得那幾聲弦音,臉色突然大變,伸手把玉盤送到馬君武麵前,眼光中滿是乞憐,道:"你快些把這杯藥菜吃下去,要不然我得受小姐責罵."

馬君武聽得呆了一呆,暗自忖道:這孩子當真是稚氣未脫,全然不通人情世故,要人吃藥茶自絕,豈能是乞求得的?

看她淚眼瑩瑩,神態十分可憐,這就使馬君武感到十分為難,既不忍一口拒絕,讓她受責,又不願就這樣糊糊塗塗把一杯藥茶吃下肚.他沉思良久,仍是委決不下.

白衣少女看馬君武沉吟不語,心頭甚急,左手捧著玉茶盤,右手突然伸出向馬君武右腕扣去,出手捷如電奔,快速至極.

馬君武吃了一驚,閃身一讓,他這一避之勢,正是白雲飛授他的五行迷蹤步法,剛好把那白衣女伸來之手避開.

白衣少女看馬君武輕輕一閃讓開自己一招擒拿,臉上毫無驚異之色,第二招隨著攻出.

可是馬君武心中已驚異萬分,因白衣少女出手之快速矯健,實為生平所見高手中有數人物之一,這樣年輕嬌稚的女孩子,竟有這等身手,叫他如何不驚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