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披藍紗少女,舉袖拭去滿腮淚痕答道:"我叫小蝶,公主身份尊貴,我哪裏敢當妹妹之稱."
白雲飛輕輕歎道:"不要這樣說,別說翠姨對我有養育之恩,就是師父待我,也和他自己女兒無異,蘭黛公主早已成為過去,我現在叫白雲飛,你以後還是叫我大姊姊吧."
藍小蝶還要推辭,白雲飛已拉著她起身走到馬君武身側,緩伸玉掌,在他胸前按一陣,顰起黛眉,黯然一歎,兩顆瑩晶的淚珠,滴在馬君武臉上.
藍小蝶目光凝注在馬君武臉上,望了一陣,忽然說道:"大姊姊,我認識這個人,他可叫馬君武嗎?"
白雲飛聽得微微一怔,道:"你在何處與他相識,怎麼知道他的姓名呢?"
藍小蝶道:"我離開百花穀東來之時,在船上見過他,他的本領很好,我四個使女都打不過他,後來我彈那上的給他聽,他就聽得受了內傷……"她詳盡地把岷江遇上馬君武經過,說了一遍.
白雲飛心中一動,問道:"你既把那讀得爛熟於胸,不知會不會替人療傷?"
藍小蝶略一思索,道:"那療傷篇確實記載了很多療傷之法,不過,我卻一點不會,因那上麵記述的都是身有武功之人,才能替人療傷的,我不會武功,不能推活他經**脈道."
白雲飛奇詫道:"什麼?你當真沒有學過武功嗎?"
藍小蝶道:"我哪裏敢騙大姊姊,我自曉事時候起,娘就教我打坐調息和學彈琵琶,此外,連一招武功也沒有學過."
白雲飛道:"你練習的是什麼內功?"
藍小蝶道:"我當時隻知依照娘所授之法去練,直待以後我看熟了,才知我練習的是大般若玄功."
白雲飛雖已得師父大部真傳,但她始終未看到過,是以不知那大般若玄功乃所載武功中,最為精深的一種內功,聽得藍小蝶說她不會武功,心中自是不信,微微一笑,道:"妹妹自小就追隨翠姨身側,熟讀,如說不會武功,怎能使人相信,就憑剛才閃避我那一招擒拿,姊姊就得甘拜下風."
藍小蝶歎口氣道:"我哪裏敢騙姊姊,我實在是真的不會武功,我娘未死之前,傳授我四個使女武功時,我也哭鬧著要學,我娘卻不肯教我,她說:就是學會那些武功,也不能替她報仇,每天限製我靜坐四個時辰以上,到我九歲那年,每日靜坐的時間,又逐漸加長,同時開始傳授我調息之法,唉!十幾年的時間,就一直在靜坐中度過,我眼看四個使女的武功一天一天地增高,能在那山壁懸崖間奔走如飛,追蝶撲蛾,心中十分羨慕,又再次苦求我娘教我武功,哪知不但遭到嚴厲的拒絕,而且還惹起了我娘的傷心,氣得她哭了一場又一場,從那之後,我再也不敢強求我娘教我武功了,每天都靜靜地枯坐在石洞之中,後來,我娘讓我閱讀,又教我彈琵琶玩,但卻限製我,不準偷學那上麵武功,可是又要我把全書熟記胸中……"
白雲飛接道:"既要你熟記各種武功要訣,又不準你去學,那實在是一件很難之事."
藍小蝶道:"嗯!我隻得依言去做,把三本讀得字字記入心中,卻盡力克製住好奇之心,不去學它.不過我娘對我說過,待我任,督兩脈通達之後,就可以開始學習武功,誰想到竟被爹爹驚壞內功,走火入魔,身受重傷,不到一年,就棄我而去,在她受傷的那段時間裏,對我用功之事,不但沒有放鬆,而且督促更嚴,她本想能親眼看到我任,督兩脈貫通.可是我卻使她大失所望,直到她咽絕最後一口氣時,我任,督兩脈仍然未貫通.
不過,這時我已從之上,看得了本身修煉的功夫,是玄門一元罡氣和佛門般若樣功合壁的大般若玄功,隻是上並無記載大般若玄功的克敵手法,我的任,督兩脈又初通不久,還未顧得到會學習武功,因想到母親臨終遺言,要我替她報仇,就離開百花穀,到白雲峽來找爹爹.不想在路上,遇上了幾個壞人,要搶我的,我那四個使女就和他們動手打了起來,我因不會武功,隻好站在旁邊觀戰,這時,爹爹剛好路過,助我們打退強盜,問我到哪裏,我雖有母親繪製圖像,但那時他帶著麵具,我自然認不出來,就對他講了實話……"
白雲飛長歎一聲,接道:"是啦!定是師父在臥虎嶺奪得萬年火龜之後,又去百花穀中找你,他雖知事延多時,翠姨可能已傷發而死,但仍然存著千萬分之一的希望,期望翠姨能從上,悟得自救之法,拖延不死,企圖盡最後一點心意,可是,當他到了百花穀中,不但翠姨已死,你也離穀而去,傷心之餘,隻能帶著萬年火龜,退回白雲峽來,在路上遇到了你們."
藍小蝶道:"唉,姊姊真是聰明,猜得一點不錯,爹爹擊退敵人之後,告訴我說,他就住括蒼山中,和白雲峽相距不遠,要和我們結伴而行,沿途之上,更對我愛護備至,我從小在百花穀中長大,除了我娘和四個使女之外,從未和外人相處過,爹爹對我那樣愛護,我仍絲毫不覺奇怪,隻想他是個好人罷了.
直待到了白雲峽,他仍然不脫掉臉上麵具,反而哄我說,白雲峽就在附近,到明天他再帶我去找害死我娘的仇人,並把那萬年火龜用陳醋煮熟,剖取出內丹,哄我服下,哪知我吃過之後,忽然全身發起高燒,痛苦至極.我四個使女誤認爹爹下手害我,當時就和爹爹動手,她們自然不是爹爹對手,不過片刻工夫,都被爹爹點了**道,我心裏一急,就迷迷糊糊地暈了過去,那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時間.爹爹卻坐在我的身側,勸我不要害怕,並告訴我服用的是萬年火龜內丹,乃天下千載難求神物,說完就離我而去,到入夜,他又來告訴我說,害死我娘的仇人,已得知我來替娘報仇的消息,而且他剛從百花穀中回來,沿途還和我們走在一起,約我今夜二更時分,在附近一座高峰下麵相會,二更時分,我和四個使女相約前往,果然看見草地上坐著一個長袍老人,我本有娘繪的圖樣,看他麵貌和圖上無異,就用玉琵琶彈出‘弦音耗心’之曲,害他受了內傷,如果姊姊不及時趕到,我就成為親手殺害父親的凶手了."
白雲飛道:"剛才我也聽到你的琵琶音,當真是音韻勾人魂魄,聲聲懾人心神,不知那些曲調,是否是上所記?"
藍小蝶道:"和兩曲都是下冊所載,融在那大般若玄功之中……"
白雲飛似是忽然想起了一件緊要大事似的,霍然一躍而起,急忙截住藍小蝶的話,道:
"妹妹!師父替你剖取了萬年火龜內丹之後,不知那龜肉放置何處?"
藍小蝶微一怔神,搖搖頭道:"我自服過萬年火龜內丹不久,人就暈過去,不知何時才醒轉來,那龜肉如何處理,我就不知道了!"
白雲飛回顧了馬君武一眼,黯然一聲歎息道:"妹妹,姊姊想求你一件事,不知道你會不會答應?"
藍小蝶道:"姊姊有指使之處,但請吩咐,我怎麼敢不聽呢?"
白雲飛道:"我想借閱那部,看看那療傷篇上,有沒有救他之法?"
藍小蝶微微一笑,轉身走到四婢停身之處,自一個年齡較大的婢女手上,要過一個小巧玉盒,交給白雲飛,說道:"就在這玉盒之內,姊姊自己開吧."
白雲飛打開玉盒,果見放著三本冊子,上麵寫著四字,筆跡娟秀,似非男子手筆.
她無暇仔細翻閱這一部引得武林人物如癡如狂的奇書,迅捷翻到療傷篇上,細心地看了一遍.
她仔細看完療傷篇各種記載,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愁,隻覺上麵記載,有很多方法,都可適用於馬君武,但細細一想,又都有些差異.
她合上,交還給藍小蝶,歎道:"這勿怪能引得武林中人如癡如狂,實是一部千載難遇的奇書,隻看那療傷篇中記載,已使人驚服投地了."
她口中雖然在和藍小蝶說話,心中卻在推想那療傷篇中暢經順氣手法.
忽然她啊了一聲!盤膝而坐,閉目運氣,雙掌互搓.李青鸞,藍小蝶,彭秀葦,都靜靜地站在一側看著她……
隻見白雲飛雙掌互搓,速度越來越快,粉臉上熱氣冉冉上升.
籃小蝶輕輕歎了口氣,自言自語說道:"姊姊用本身真氣,要是再不能恢複他五髒機能,那就沒有救了!"
猛見白雲飛睜開星目,右手輕輕一掌擊在馬君武背心的命門**上,一股熱流循背而出,緩緩透入馬君武**道.
大約有一刻工夫之久,馬君武仍僵挺不動.
白雲飛一顰黛眉,口中咦了一聲,左手疾伸而出,一觸馬君武鼻息,登時麵如死灰,目瞪口呆,半晌工夫,才叫出一聲:"鸞妹妹."
李青鸞慢慢蹲下身子,目光中愛憐橫溢,深注著白雲飛,答道:"姊姊有話對我說嗎?"
白雲飛緩緩移開馬君武命門**上的右掌,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武哥哥死了!"
李青鸞突然一呆,目光移在僵挺而臥的馬君武身上,右手緩緩伸出,握住了馬君武左手,隻覺一陣冰涼,如握鐵石,隨著微一顫動嬌軀,上半身慢慢伏在馬君武身上,答道:
"姊姊已經盡了心力,救不了他,也是沒有法子的事!"說完,輕合雙目,臉上浮現出淒涼的笑意,雖然流露無限幽怨,但卻毫不激動.
山風飄吹起她的衣袂,西斜的月光,照射在她的臉上,她臉上看不到一點淚水……
她慢慢地握住了馬君武的另一隻手,俯首貼在馬君武胸前,鼻息逐漸轉重,竟自沉睡過去.
原來她在這段時間之中,日夜都在想著馬君武的生死,耗費她無限的心神,早已疲倦不堪,但因馬君武一直不咽絕最後一縷弱息,是以她也一直未能靜下心神,此刻見他死去,支持她不眠不休的希望驟然斷絕了,精神一散,人再無法承受,伏在馬君武身上,不覺間沉睡過去.
白雲飛輕輕歎息一聲,隨手拂拭下臉上汗水,也慢慢閉上眼睛,原地靜坐,行功調息.
她剛才因替馬君武療傷,消耗去了不少真氣,也已困倦難支.
藍小蝶呆呆地望著幾人,心中卻不停地想著療傷篇上記載的各種療傷之法,她已把那秘笈背得滾瓜爛熟,上麵的每句每字,都已深印腦中,想來自是毫不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