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籃小蝶生性異常穎慧,隻因一直靜居深山幽穀,與人無爭,對事不求索解,雖有絕倫才智,但卻甚少用過,何況她已有大般若玄功基礎,此刻略一用心,立時對那各種療傷記載,豁然貫通,應用之法亦隨即了然.

她過去一直認為自己不會武功,是以對那上所載的各種武功要訣,從未用心想過,其實她修練的大般若玄功,乃內家功夫中極高的一種氣功,在修習過程之中,已兼攝了各種精深武學要訣,克敵製機已成為她一種自然本能,隻要心念一動,即可於不知不覺中施展出攻,守絕招,隻是她自己不知道罷了.

她由極難入易,隻要稍一用心思索,自然通達,可惜她平時從未用心想過,現下目睹白雲飛憂苦神色,不自禁用心思索那療傷篇,各種療傷之方法的秘奧竅訣一一在腦際掠過,直似江河潰堤一般洶湧而出,而且順理成章,無不了然,一時間竟難遏止.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白雲飛首先在極度的痛苦中清醒過來,緩緩伸出右手,撫著李青鸞秀發,道:"鸞妹妹,起來吧!咱們先把他移放到我住的石室中去,讓我再想想看,有沒有辦法救他?"

但聞李青鸞輕微鼻息之聲不絕,睡得竟是十分香甜.

白雲飛輕輕歎息一聲,收回撫在李青鸞秀發上的右手,抬頭望天,明月早落,東方天際泛起一片魚肚白色,原來天色已亮,再看幾人身上,都已被晨露浸濕,四個白衣美婢,並排靜坐一側,彭秀葦卻垂手站在自己身後,藍小蝶圓睜著一雙星目,呆呆出神,不知在想什麼……

這情景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淒涼,雖然聽不到一點哭聲,看不到一滴淚水,但那整個山穀中卻都被一種悲槍的氣氛籠罩!

突然間,一聲鶴唳,玄玉忽展雙翼衝霄而起,兩翅扇起一陣狂風,隻吹得幾人衣袂飄飛.

白雲飛一顰黛眉,還未來得及轉動心念,忽見藍小蝶微一側身,原坐姿勢未動,亦未見她如何作勢,人已騰空而起,隨手一抓,竟把那飛了**尺高的靈鶴玄玉的右腿抓住,倏忽間隨鶴上升了兩丈多高.

藍小蝶這隨手一抓,隻是一種潛在的本能,勢在意先,待她看清楚已離地兩丈多高時,隻嚇得一聲驚叫,鬆了緊抓鶴腿的右手.

隻聽那四個白衣美婢同是啊呀一聲,紛紛由地上躍起,一齊伸手去接藍小蝶的嬌軀.

四婢從小就和藍小蝶在一起長大,知她不會武功,怕她掉摔地上受傷,個個驚急得玉容變色.

突然間,一陣急風,由四婢頭上掠過,白雲飛已飛身而起,她輕功造詣十分精深,飛來之勢快逾電射,那穿空一掠,已到了藍小蝶身旁,雙臂一伸,向她抓去.

就在她雙手將觸及藍小蝶時,忽覺她身子隨著雙手去勢,向後飄退了半尺,剛剛把好雙手讓開.

白雲飛看得一呆,忘記了身懸半空,失聲叫道:"這是什麼……"猛覺丹田真氣一散,全身向下疾沉,正好對著四婢停身所在落去.

但她畢竟是武功絕高之人,警覺失神,忽的一收雙腿,懸空一個筋鬥,落到一丈開外,再看藍小蝶時,身若飄空飛絮般,緩緩地降落在地上.

藍小蝶似對自己由兩丈以上的高空跌下,而又毫無損傷之事甚感驚奇,怔了一怔,才緩步走近白雲飛,道:"姊姊,我想起了一個救他辦法,隻是不知道有沒有用?"

這時,白雲飛已知她身具內家上乘功夫,隻是自己還不知道罷了,聞言喜道:"什麼辦法,快說給妹姊聽聽!"

藍小蝶道:"我剛才想到那大般若玄功之中有一段記載,說:滿則溢,不足勝有餘,但如打通任,督兩派,則有餘可補不足,無滿溢,無窮止……"說到此,玉頰上忽泛起兩片紅暈,倏然住口.

白雲飛雖然不知大般若玄功修練之法,但聽她背述口訣,卻是修練上乘內功時,無法克服之難關.

白雲飛忖思一陣,道:"妹妹口中所述的,似是大般若玄功中修習要訣,和療傷之事似無關連."

她雖已聽出那幾句真訣之中,念意精奧博大,正是克服修為上乘內功走火入魔的辦法,隻是一時不能完全思解透徹.

藍小蝶秀靨更紅,歎了一聲道:"重傷不虧,大損無餘,他在身受重傷之後,而能拖延這樣長時間不死,想那內腑五髒,定然傷而無損,隻是把一口真元之氣消耗盡絕,使內腑功能消失,百脈硬化了,氣血不暢,如能助他幾口真元之氣,使他五髒效能複常,再以真氣,助他暢通百脈,或可救得他活."

白雲飛搖搖頭道:"我已盡本身之能,不惜消耗真氣,打通他奇經八脈,但仍無法使他清醒過來……"

藍小蝶接道:"姊姊所用手法,隻是助他暢通脈**,以本身真氣,催動他全身氣血,逼使他重傷的五髒恢複功能,如果他受傷不重,或是他傷的外**內脈,不難很快複元,但如他是被內力重擊,震傷了內腑,姊姊這救他之法,反使他護傷元氣加快耗盡,待他元氣耗盡,人就無法可救了!"

白立飛聽得呆了一呆,道:"不瞞妹妹,我已數度用本身元氣助他恢複五髒功能,但是……"

藍小蝶微笑接道:"是啦!姊姊定是把本身真元之氣,用口傳入他的內腑,是不是?"

白雲飛突感臉上熱,輕輕一歎道:"為救他性命,我也顧不得了."

藍小蝶忽然瞪大了兩雙圓亮的明目,臉上神情十分奇異的問道:"姊姊心裏很喜歡他,是嗎?"

白雲飛被問得一張臉紅到了耳根後麵,她心裏雖感羞澀,但又不得不當麵承認,點點頭道:"唉!他是很好的人……"她本想替自己解說一番,但一時間,卻想不起適當的措詞,隻答得一句"他是個很好的人",就無法再接下去.

藍小蝶忽然閉上眼睛,緩緩跪下雙膝,兩手合十,口中喃喃祈禱一陣,起身睜眼,笑道:"好啦!我已經對娘說了!我肯替他療傷,完全是為姊姊,我心裏半點也不歡喜他."

白雲飛想到翠蝶一生所受師父折磨之苦,也難怪她在臨死之際,會留下這等偏激遺訓,淡淡一笑道:"難道那下冊之中,另載有療傷的辦法嗎?"

藍小蝶道:"那療傷要訣,包羅在大般若玄功之中,縱然知得療救之法,但如無大般若玄功基礎,也是無法下手."

白雲飛看她在片刻之間,對上各種武功要訣,似是陡然全都悟解一般,言來頭頭是道,卻不知她剛才用心在思索那療傷法門之時,已把爛熟於胸中的,從頭到尾地想了一遍,上麵記載的各種法門竅訣,她早已深印腦際,暗與神會,此刻再用心一想,自然能融會貫通.白雲飛一身武功,雖然也是所載,但都是經師父傳授而得.藍海萍隻精熟上中兩卷內記載武學,至於那下冊所載的佛,道兩家合璧雙修的大般若玄功,因為行文博大深奧,字字蘊含玄機,非親身修為,極難了然.

兩人麵對麵呆站了一陣,藍小蝶忽然拉起披肩藍紗一角,蒙在臉上,笑道:"黛姊姊,你站在那裏想什麼心事?"

白雲飛啊了一聲,目光移在藍小蝶臉上,她雖用藍紗蒙麵,但那薄如蟬翼的藍紗,如何能擋得白雲飛的視線,隻見她一張粉白的嫩臉,忽然間紅暈如霞,眉目間似笑非笑,鼻尖上汗水直滴,神情極是特異,不覺一怔,道:"你怎麼啦?"

藍小蝶輕輕嬌喘了兩聲,勉強一笑道:"我……我心裏有些害怕!"

白雲飛奇道:"你怕什麼?"

藍小蝶道:"我想起了要救那姓馬的男人,心裏就怕."

白雲飛笑道:"救人乃大善之事,有什麼好怕的?"

藍小蝶道:"姊姊你不知道,他的護傷元氣早已耗消而盡,要想救他,必得要用大般若玄功,把本身真氣傳入他體內脈**……那……那要三日夜以上時間……"

白雲飛忽有所悟,回頭望了馬君武一眼,忍不住星目熱淚奪眶而出,深深對藍小蝶福了一福,道:"妹妹,請看在姊姊份上,你就委屈一下,救救他吧!"

藍小蝶舉手撤下蒙麵藍紗,道:"唉!我娘早已對我說,不管姊姊要我做什麼為難之事,我都得依你."

白雲飛輕聲一歎,轉身走到馬君武身邊,輕輕在李青鸞命門**上,拍了一掌.

隻見李青鸞嬌軀一顫動,睜開了眼睛,望著白雲飛,道:"黛姊姊,咱們要走啦?唉!

早把他安置好,你也可以早些去給他報仇了……"

白雲飛微微一笑,接道:"不要傻想啦!他已經有救了."

李青鸞眼睛一亮,霍然跳起,偎入白雲飛懷中,道:"啊!姊姊的本領真大,人死了,你還能有救活的辦法!"

白雲飛緩緩推開李青鸞,伏身背起馬君武,道:"我哪裏有這樣大的本領,還是這位藍妹妹想的辦法."

李青鸞聽得微微一呆,緩步走到藍小蝶身邊,她本想說幾句感謝之言,但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隻叫得一聲:"姊姊,你真好……"就無法再接下去.

白雲飛背著馬君武,當先帶路,藍小蝶,李青鸞手牽手隨在身後,四個白衣美婢依序緊跟在藍小蝶後麵,彭秀葦卻和幾人相距了三四丈遠,而且還不時回頭張望.

要知彭秀葦昔年乃是橫行江湖女盜,見聞極為廣博,她對靈鶴玄玉陡然間衝霄飛去一事,覺得十分可疑,隻是一時間想不出原因何在,心中雖動了疑慮,但卻不便妄作測論,隻好悶在心中.

白雲飛居住的石室就在聳雲岩下,穿過一片草坪,已可見敞開的石門.

藍小蝶看那石洞在百丈以上山壁之間,很擔心自己無能攀登,那知微一用力提步,身子已騰空而起,走來全不費力.

白雲飛把馬君武放在自己住的小間石室之內,笑對藍小蝶道:"妹妹,他已經氣絕多時,如果再拖延時間,隻怕救治不易,你如有需我相助之處,盡管出言吩咐."

藍小蝶微現羞怯之態,答道:"倒不煩姊姊相助,隻是有一件事,得求姊姊答應."

白雲飛笑道."你說吧,不管什麼為難之事,姊姊也會答應."

藍小蝶歎道:"我要在這石室之內,伴他三晝夜之久,而且療傷之事,還有很多疑難之事,不過為了姊姊,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所以我想請姊姊留在靜室之內,陪我三天,以作見證,如果他傷勢將好之時,心中動了邪念,那我就一刀把他刺死,姊姊不能怨我,也不得阻攔於我.你若是答應,我就替他療傷,要不是答應,我……我就隻好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