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君武理理她拂在臉上的秀發,笑道:"這些時日之中,恐怕苦壞你了?"
李青鸞緩緩鬆開緊握著馬君武雙掌的雙手,抹去臉上淚痕,拾起頭笑道:"我沒有什麼苦,受苦的都是戴姊姊,她要想法子救你,還要和很多壞人打鬥,唉!要不是戴姊姊,你是一定不能活啦."
曹雄靜靜地站在一例,目睹李青鸞對馬君武諸般關懷舉動,心中頓生惡意,但他是城府極深人,內心雖然恨得想把馬君武活劈劍下,但臉上仍然保持著平靜神色,絲毫看不出忿恨之情.
馬君武轉臉望著白雲飛,低聲說道:"姊姊數番相救之情,我隻有深銘在肺腑之中,今生今世,隻怕我無能報答了."
白雲飛微微一笑,心中千言萬語,盡在那一笑之中.
曹雄冷眼旁觀,看兩人相對馬君武,一般的思義深重,再也忍不住心中積忿,冷哼了一聲,道:"馬兄這場傷痛之苦,可.
算沒有白受,做兄弟的……"他在積忿之下,幾乎說溜了嘴,趕忙輕咳兩聲,把後麵幾句話重又咽回肚中.
白雲飛目光湛湛地移注在曹雄臉上,冷冷接道:"不是你,他還不至於受那等慘重之傷,是也不是?"
曹雄麵不改容的淡談一笑道:"哪裏,哪裏’,兄弟要有那樣大的本領,早就把馬兄救出峨媚山了,也用不到白姑娘救他."
白雲飛道:"什麼兄弟,兄弟的,你講話要有點分寸,哼2我雖然已答應你一月內不提舊事,不過你還是小心點好,要是想在我白雲峽搗什麼鬼,你就別想活著離開括蒼山."
曹雄格格一笑道:"隻伯你未必一定能殺得了我2"
馬君武看兩人頂嘴愈來愈凶,隻怕當真動手,使自己左右為難,趕忙勸道:"曹兄遠來是客,姐姐請看在我的份上,相讓幾句吧."
白雲飛輕聲一歎,道:"你自己也要小心一些,別讓人家把你給算計了,你還不知道怎麼死的呢."馬君武素知她不肯隨便說話,此際,連番挑撥曹雄,決非無因,不覺轉過臉望了曹雄兩眼.
金環二郎畢竟是心機深沉之人,雖然處在大不利已的情勢之下,仍然毫無驚慌之色,淡淡一笑道:"我和馬兄一見如故,才不惜千裏迢迢地跑到白雲峽來看他,白姑娘連番挑撥,不知是何居心?咱們武林中人,最重信義兩字,既是出口之言,自是不能反悔."
他伯白雲飛把峨嵋山目睹之事,當麵揭穿,故而又拿話把她扣住.
白雲飛冷笑一聲,拉著李青鸞一齊退去,左腳跨出石門,又陡然回過頭,對馬君武道:
"你要小心自己,最好不要離此室一步."說完,又隨手帶上石門.
這時,馬君武已看出白雲飛一切言行,不隻是為了厭惡曹雄,她再三警告要自己小心,定非無的放矢,不禁提高了幾分警覺,暗中運氣戒備.
但他這戒備之心,哪裏能逃過曹雄一雙眼睛,隻聽他格格一笑道:"怎麼?馬兄真的對兄弟不放心了?"
他這單刀直入的一問,反使馬君武大感尷尬,連聲答道:"哪裏,哪裏….."忙把提聚的真氣散去.
曹雄目光流動,打量了石室一遍,笑道:"這石室之中,布置倒還不錯,不知是何人臥室?"
馬君武汕汕一笑道:"兄弟身受重傷之後,被人送到這座石室中療治,說起來慚愧得很,這座石室,正是那位白姑娘的臥室."
曹雄笑道:"她能把馬兄放在她臥室之中療傷,交情定非泛泛……"突然,他目光觸到木榻一角,放著一個精巧的玉盒,心中一動,暗道:那精巧玉盒之內,定然放的是異常珍貴之物,怎麼想個法子,取到手中,打開看看?也許正是我遠道來此尋求之物.
他心中雖在轉著念頭,目光卻迅速移開那精巧玉盒,生伯引起馬君武注意.
馬君武被曹雄說得臉上泛起紅暈,歎口氣道:"她對我的確思重如山……"沉吟了半晌,忽然想起龍玉冰來,立時反問道:"曹兄,我龍師姊哪裏去了?"
曹雄似是早就想到他會有此一問,不慌不忙地答道:"她就在白雲峽外一處隱蔽的山穀中,極希望能見你麵……"他忽的黯然一歎道:"不過,她這希望是無法達到了."
馬君武皺一皺眉頭道:"這件事,還會有什麼為難不成?曹兄如果願我見她,咱們現在就去."
曹雄道:"兄弟冒著重重危險,到這石洞中來,固然大半是為探看馬兄傷勢情形,但另一半的原因,也是為她而來,她希望能和馬兄再見最後一麵的."
馬君武道:"最後一麵,怎麼?難道她不想活了?"
曹雄歎息一聲道:"不錯,不是兄弟提防得法,她恐伯早已死去多時了."
馬君武道:"她為你犯武林大忌,背師欺祖,叛離師門,如非用情極深,決不會私逃下山……"
曹雄道:"正因她叛離師門,私逃下山,犯了武林大忌,心中才惶惶難安,你們昆侖派號稱九大武林主派之一,門規森嚴,對叛離師門弟子,決不肯輕輕放過,假如馬兄已奉得貴派掌門之命,要擒龍師姊回山治罪,隻怕咱們在川西相遇之時,你已不會放過我們了!"
馬君武道:"唉!武林之中,最重師道,兄弟膽子再大,也不敢違抗師門令語,不過,到目前為止,兄弟尚未接獲師門搜擒龍師姊的令逾,就當兄弟還不知此事,曹兄早些帶她走吧2"
曹雄道:"這麼說來,你是不願再見她一麵的了?"
馬君武苦笑道:"就請曹兄代我致意,說我實有礙難之處,不便再和她相見了."曹雄道:"馬兄這等決絕,兄弟自也不便勉強,我就去轉達馬兄之言,讓她死了這條心吧·..:他話還未完,李青鸞手捧飯菜推門而入,很仔細地把碗筷:擺在馬君武麵前,笑道:"這些飯菜,都是戴姊親手做的,她要我告訴你不許吃得太多,等一下你餓了,再做給你吃."
馬君武自受傷後,一直滴水未進,現下傷勢大愈,腸胃功效已複,不見飯菜,還不覺得什麼,現下一見,登時覺得饑腸輾輾,極難忍耐,取過碗筷,一口氣吃了兩碗.
李青鸞坐在一側,瞪著眼睛看馬君武吃飯,見他兩碗下肚,急伸雙手奪過馬君武手中碗筷,道:"不要吃啦.戴姊姊說的,你要是吃多了,會吃壞肚子."
忽聽曹雄輕輕一歎道:"你師妹說的不錯,你在重傷之後,腸胃效能尚未盡複,實是不宜吃得太多."
李青鸞轉臉望著曹雄婿然一笑道:"戴姊姊對我說,你是個很壞的人,不許我理你,但你對武哥哥這樣好,我要不理你,心裏又很難過."
曹雄望了馬君武一眼,格格一陣大笑道:"馬兄,咱們這一場朋友,交得夠慘啦!你的幾位紅顏知已,都把兄弟看成了蛇蠍一般的壞人,看來咱們也該劃地絕交了."
馬君武聽得一皺眉頭,暗自付道:隻看你帶我龍師姊叛離師門一事,還會是什麼好人……但轉念又想到曹雄對自己諸般好處,又不禁暗自責道:他雖不是好人,但對我一直視若知已,龍師姊叛師離山一事,也許是出於她自己之願,未明真相之前,豈可加人以罪,縱然曹雄確屬寡倩之人,我馬君武豈能和他一般不義.
心念一轉,賠笑說道:"我師妹素無心機,說話不知輕重,曹兄不要和她一般見識,開罪之處,兄弟代為賠禮了."說完,起身深深一個長揖.
曹雄格格一笑接道:"李姑娘但請放心,別說你是無心之言,就是有心辱罵兄弟,衝著我和你師兄一番交情,我也不會放在心上."
李青鸞展顏一笑,道:"你不生我的氣,我就放心啦2要不然,武哥哥會責怪我不會說話,得罪了他的朋友."說完話,端起馬君武吃剩飯菜,退出石室.
曹雄目睹李青鸞去遠,低聲問道:"馬兄是決定不見她了?"
馬君武霍然躍起,答道:"龍師姊既然希望見我,兄弟就和曹兄走一趟吧?"
曹雄故作一聲輕歎,緩緩站起身子道:"馬兄既然願意見她,那是再好沒有,兄弟先走了一步,通知她一聲,好讓她梳妝一下,唉2不瞞馬兄,這半月來,她不知為了什麼,每日不言不笑,頭也不梳,臉也不洗,兄弟雖然想盡方法逗她歡心,均為無效……"
馬君武心地忠厚,聽說龍玉冰落得那般模樣,陡增懷念之情,急得截住了曹雄的話,道:"急不如快,咱們現在就去吧!"
曹雄裝出黯然神色,緩步出了石室,馬君武緊隨在曹雄身後,他心中急於會見龍玉冰,恨不得放腿急奔,但曹雄卻不慌不忙,毫無匆急樣子.
兩人一前一後,大約走了十幾步,曹雄突然一摸口袋,低聲說道:"馬兄請在此稍候一刻,兄弟一塊手帕,遺落在石室中了."
馬君武還未及答話,曹雄已縱身躍返石室,馬君武一怔神間,曹雄已複出石室,手中果然拿著一塊白絹手帕,含笑躍回馬君武身側道:"咱們走快一點,別讓她等得心急."
他雖然覺得曹雄這一行動太過突然,但一時間,卻無法想出原因,心中疑念未息,人已被曹雄拉著向前跑去.
正奔行間,突聽李青鸞嬌脆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道:"武哥哥,你們要到哪裏去,我也去好不好?"
馬君武停步回頭,格著手道:"我和曹兄出去看一個人,馬上就要回來,你在這裏等我,不要去啦2"
但聞諷礬微風響動,李青鸞已躍落馬君武麵前,目光中愛憐橫溢,無限深情,說道:
"你的傷勢剛好,要是跑累著了,怎麼辦呢?我和你一起去,可以扶著你跑,那你就不會累著了."
曹雄微微一笑道:"不要緊,有我和他走在一起,決不會使他累著的."
李青鸞一鑷秀眉,似要說話,可是她幾次啟動櫻唇,始終未說出口.
馬君武知她胸無城府,想到什麼,非說不可,此刻情景,大異往常,不禁心頭生疑,問道:"你有話怎麼不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