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的生活,真是蠻有意思的。
可是現在,我卻躺在醫院裏,我反反複複地問媽媽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上課,她都是摸摸我的頭發讓我不要著急,病治好了才可以安心地讀書。
可是叫我怎麼可以安心呢?
我想念校園裏的一切,包括伍莎莎。
這個冬天一直白雪皚皚,如果睡在病房裏,我隻能看到一片總是明晃晃的天。新年過得寂寞極了,連小意也走了。小意出院的時候依依不舍地拉著我的手,我用糖紙給她疊一顆幸運星,放在她的手掌心裏,她甜甜地笑著說:“細雪姐姐等我到幼兒園陶吧裏玩,做的第一個花瓶會送給你。”
“好啊。”我說,“我家的電話號碼你記得麼?”
“記得記得!”她拚命點頭,跟著她媽媽一起走出了病房。
我是在一個星期以後才知道的,小意的病根本就治不好了,就是因為根本就治不好家裏又沒有錢她才會出院的。
我把頭埋在被子裏哭了整整的一個下午。
第二天我拒絕吃藥,也不讓護士替我打針,推翻了她的小推車。
我對媽媽說我要回家。
媽媽勸我說:“馬上就會做手術,你要配合醫生,別做傻事。”
“不不不!”我淚如雨下,一聲高過一聲地喊:“我隻要回家!這樣治下去又有什麼用呢!”
媽媽沒有辦法,隻好跟著我一起哭了。
陳歌就是在那一片哭聲中再次走進我的病房的。
“葉細雪。”他慌裏慌張地說,“葉細雪你們怎麼了?”
也許是覺得在一個孩子麵前哭挺不好意思的,媽媽走到了窗台邊。
陳歌說:“葉細雪你不要哭了,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
我抬起頭來看他。他溫和地笑著說:“我們班的歌舞在元旦彙演中拿了一等獎!是我唱的歌!”
“真的?”我說,“你唱什麼歌了?”
“張學友的新歌《天氣那麼熱》。”
“啊?”我說,“可是現在天氣現在那麼冷。”
“總會熱的啊。”他撓撓頭皮說,“他們一開始不讓我參加,說我的腿根本沒法邊跳邊唱,我偏要做給他們看看,讓他們心服口服!”
“你真的做到了?”我問。
“當然真的,連伍莎莎也主動為我們伴舞呢,結果我們打贏了所有的對手,你說棒不棒?”
在這個寒冷的令人傷心的黃昏,這個消息真似一縷陽光。
“我都要謝謝你啊。”他說:“要不是你,我也不會這麼自信呢。”
我坐起來,把頭埋在手掌心裏。
“你要堅強啊。”陳歌說:“醫生說你的病一定會好的,就是需要點時間。”
“你怎麼知道?”我問他。
“我問過醫生了。”他說,“其實我小時候也大病了一場,我家裏人都以為我要死了,花圈都替我買好了,我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就是腿有點毛病。”
他想了想後又說:“唉,其實也不算是什麼毛病。自己不在意根本無所謂的啦。”
我抬起頭朝他笑笑說:“你挺能說的啊。”
“可不?”他說:“說的和唱的一樣好聽。”
“等我出院了,你們要再為我表演一次。”我說,“我沒看到真是不值得。”
“那當然。”他說,“專場演出,請文娛委員大人審查過目。”
春天快來的時候我做完了我的第一次手術,伴隨我走上手術台的,是全班五十二個同學為我疊的五百二十隻千紙鶴。那個清晨又飄起了雪,不過那雪細細的,細細的,像一首無聲的歌謠在耳邊輕唱。
同病房的一個老奶奶說,這應該是今年最後的一場雪了。
我於是想起陳歌說過的話,天氣總是會熱的麼。
我拿起一隻紙鶴,微微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