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在外麵是一塊碎掉的琉璃,破碎的光陰,顫巍巍的身影。她閉著眼仰起頭,呼吸著幽冥的氣息,可以聽見她間歇的喘息聲。忘川河的水汽,遊移在鼻端,又撲到了的臉上,微微有些發癢,仿佛春日的滿城飄絮。
像是想起了人間事,她扯著嘴角笑,隻是笑得冷,連眼角眉梢都是漠然,一股冷氣順著脊梁,攀爬而上,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忘川翁有些不忍道:“丫頭,還是進去休息吧。”
女子忽然覺得鼻子發酸,眼睛發脹,仍是倔強地搖了搖頭,已經上了船半天了,不言也不語,任由他們將她帶到哪裏去。人死一遭,本該忘前塵,往事煙消雲散,可她不同,她一死一下幽冥,居然記起了前世的種種,原來她求生不得,求死亦不能。
木鳶無奈地又看著她進入輪回,她不是主動走進去的,而是被人抱著,她已經沒有力氣在應付,凡間幽冥的種種,木鳶也把抱著她的臉看清了,是顧千白。
無患走到他的身邊,與他側身而立,皺著眉說道:“她還有好一長一段路要走,數不清的輪回等著她,你又何必次次都來接送,既不放過自己也無法放過她。”
顧千白側首,擺弄著腰間的玉石,這塊石頭是她在忘川河邊拾到轉送於他的,那時她的眼角還有笑意,“前兩次我接她時,她說每次都能遇見我,問我是不是勾魂的鬼差,可這次她隻是任由我拉著,連輪回都覺得無趣。”
第一次輪回時她蹦蹦跳跳,很不安分,差點把船掀翻。這次她蹲在那裏不言也不語,已經沒有交談的欲望了。
在一片死寂之中,隻能聽見無患一聲低低地歎息。她眼見著已覺乏力,何況親身經曆之人。可這孩子的命運,由天道書寫是她自己要走之路,她也沒辦法為她鬆弛一二。
白衣女子穩穩地站住,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徹底入了輪回。無患看著她眼含溫柔,似有憐憫,又似諷刺。她緩緩地閉上雙眼,過了一刻疲憊地睜開眼。
她說:“這次她能囫圇出生,在她周歲那年,有仇家上門,以她的生日宴為借口混入拜訪的人中,將一家人屠戮殆盡,而她身中數刀鮮血流盡才亡。”
顧千白點點頭,沉默半晌才道:“沒有法子嗎?哪怕不死的那般悲慘。”
無患搖搖頭,“繁世錄上看不到她的命格,冥界也看不清她的命格,我們隻能等待,等她入輪回,才看得清。”
顧千白試探地問,“哪怕你是冥界的夫人也不可嗎?”
無患搖搖頭。
“她入輪回,我才看得清,哪怕我是冥界夫人,她對冥界有恩,我無意瞞你。”
顧千白無奈,“每一次她都不得善終。”他轉念一想,她的魂魄本就一縷,要是太過脆弱就無法存於天地,更不說以後要承擔的責任。這樣也好,每入一次輪回她的魂魄就越強勁,每被虐殺一次,她求生的欲望就更強,等她再入輪回她存活的時間就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