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鳶靈力低微,如此幸運才能活在世間,領略不同風光,到今日居然能和勾冶打得有來有回,此生也不算白活。
現在蒼生的擔子壓在她身上,由不得她兒女情長,顧念太多,此刻她什麼都放得下,也必須放下。
靈力在全身遊走,先是溪流,而後彙聚成河,曆經艱辛,流過那些堵塞之處,最後如浪奔浪湧般噴湧而出。木鳶的指尖都泛著一層綠色的光暈,地脈在她的身體裏蓬勃翻湧,她的發絲間冒出朵朵粉色的花,那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綻放,在這刀光劍影中微微顫抖,到最後的花瓣完全綻開,便是怒放。
木鳶的眼光穿越山穀河水,落入了青丘一角,不滅樹在轟隆隆地作響,樹下的曲染和胡言,苦苦支撐,不敢放棄。
木鳶突然退出戰場極遠,看著諸塵和顧千白打得難舍難分,驀地笑了笑,將留戀的目光收回,隻緊盯著勾冶。
她取出一把弓,那是昆侖山千萬年才化形的玉石本體,此時這張弓發出嗡嗡的響聲,顧千白跟著心跳如雷。
木鳶拉開弓,將木葉之靈凝聚在指尖,化成一支箭,箭尖鋒利,有切金斷玉之力。
昆侖山風雪大,每次練習射箭都有阻礙,不能正中箭靶,可若是到山下無風無雪之處,便能得手。
沉寂了萬年的殺意,此刻迸發。
木鳶默默道:“真是個好天氣。”
緊繃的弓弦擦著她的指腹,飛射而出,帶出五六滴血珠落地,開出朵朵小花。
勾冶就在她的正前方,聚齊魔力,漫天的沙石飛揚都湧到了他的身邊,形成一個殺陣,有不少天兵魔兵都被卷入撕碎。勾冶的嘴角揚起笑容,就這一擊就能定勝負。
他的笑注定凝結,愕然地看著木鳶。
她的指尖還有血跡,風一過,揚起了她桃花般的發絲,那笑意轉移到了木鳶的臉上。
他不敢置信地低頭一看,眼瞳瞬間變得震驚惶恐。
斜下三寸開出了一朵花,木葉之靈,穿體而過,直射入遠處的山峰。
木鳶默默地想,真是欠更露好大一個人情,她殺了祁彧,脅下三寸才是死穴。勾冶當年為了祁彧能活,分了一半魂魄給他,二人的死穴應該是一樣的。
魔王被殺了!
這一聲傳遍整個琉璃海,壓寨。天兵頭上的巨石一下子就被挪開,他們都不由自主地盯著勾冶魂飛魄散的瞬間,生怕又重複萬年前的噩夢。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天界反撲,魔兵被打得四處逃竄,那些殘兵都不敢帶著兵器,連忙開了魔界入口。
顧千白正要追逃脫的諸塵,諸塵渾身是傷,心口一劍貫穿,恰如當初他對顧千白的那一劍,脖頸上的傷口也滲著血,隻需瞬息便可要命,偏偏他逃了。
他想要追,卻有更大的任務要完成。
木鳶來到他的身邊,握住他的劍,鋒利的刃嵌入手心,血就湧下來,顧千白睜大雙目,不等他說話,木鳶拉著他的手翻開手心,用自己的短劍也狠狠地劃了他的手心,傷口深可見骨。下一刻,他們的手緊緊相握,傷口貼著傷口。
顧千白冷靜地做好準備,感受風中傳來的氣息,木葉之靈彙聚在他的體內,最後地脈連根拔起,被牢牢地困在了他的手心,也就是上古遺神才能承載地脈,不被吞噬。
木鳶靈力盡失,發絲間的桃花片片剝離枯敗,指尖褪去那一抹綠色,便如凡人一般虛弱地躺在地上。
木鳶道:“不要管我,現在立刻去青丘,把它封印,以後我們就太平了。”
顧千白扶起她,坐在樹下,讓她安心,等著他回來。
他道:“不要離開,不要讓我找不到你。”
木鳶細眉微蹙,神情凝重,忍不住伸出潔白如玉的手撫在顧千白的臉頰上,冷汗從鬢角滑落,她輕輕呢喃,“會的,一定會的。”
看著顧千百遠去的背影,木鳶緩緩地站起身來,重傷之下極其虛弱的身體,根本支撐不住。她忽然又動了動,艱難地向前走去,捂著傷口,深一腳淺一腳,踉蹌的身形,終於被風沙掩蓋。
她會回到顧千白身邊的,隻是她還要去做一件事情。
天道已經垂憐她,定會平安。
就到曲染撐不住時,顧千白從天而降。將手中凝結的木葉之靈全數注入那道縫隙中,顧千白原本在風中飄揚的黑發逐漸泛白。等他拉著曲染和胡言退開,那道口子徹底封閉,他身上也隻帶著昆侖山特有的雪氣,再無一點木葉之靈的殘留。
封印大成,來不及多說顧千白封住二人的心脈,保住他倆的一條命,轉身就回了琉璃海,可戰場上紛亂,並未找到木鳶,七殿下領著天兵,趁魔界群龍無首,一鼓作氣將他們殲滅,戰爭如火如荼。
他看到顧千白,十分疑惑,木鳶不是同他一起離開的嗎?
顧千白臉色刷白,不停地想,她到底會去哪裏,放縱靈力探尋也無法找到,此刻的木鳶散盡靈力,一如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