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無論盛彧再如何隱瞞，陵陵還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聽到了閑言碎語。
她起初隻是想趁著石榴拉肚子的間隙裏悄悄溜出去，一麵掩著麵，一麵躲著人，好容易溜出了積蓬院，穿過了彎彎繞繞的連廊，經過小花園時聽到了說話聲，嚇得她連忙躲到了桂樹後。
是幾個婆子正在撿枯落的枝子，也不好好撿，一麵打魚一麵曬網，撿著撿著就坐在廊下聊了起來。
“琅琊王氏那是多大的門閥，半個洛陽都是王家的人，哪能如此輕易倒台？也就這三五年要避避風頭罷了，遲早要卷土重來的。”
“我看也是，更何況鳳椅上坐著的那位姓王，又育有湘王殿下，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話雖如此，可湘王殿下都被貶謫遷去封地了，無詔不得回京，這不就是無望於儲君之位了麼？再待以後，誰成了太子便重用誰的母族，哪裏還有琅琊王氏的位置了？”
陵陵沒料到短短幾日的光景，外頭竟天地倒轉，那如日中天的琅琊王氏竟失了勢，簡直是無稽之談般。
她撿了個現成的熱鬧，雖然覺得不地道，可卻莫名的渾身爽快，一時間也忘了偷溜之事，避在樹後伸長了耳朵。
“王氏和湘王殿下一塊落了罪，也說不上誰牽連誰，聽聞王氏出事，還是世子妃娘家出的力呢？”
陵陵一愣，那婆子口中的世子妃是誰？她怎沒聽明白呢？
“世子妃一小小的市井門戶，如何扳倒了樹大根深的王氏？隻不過是在烈火中添了一把柴，將大比成績被頂替一事告到了大理寺罷了，算不得什麼。”
陵陵蜷縮在桂樹後，隻覺得渾身發冷，五味雜陳。
她想走到那幾人麵前問問清楚，卻提不上力氣，隻能愣在原地，任憑那些人的話灌進她耳中。
“湘王殿下也是陰溝裏翻船，多少王公貴胄去雅樓裏耍樂的，小郎君們血氣方剛的，有權有勢，哪個不愛往雅樓裏跑的？偏湘王殿下倒黴，碰上了那種女子……”
陵陵愣了一愣，麵色僵住，在高陽下凍住了般，紋絲不動。
“就是，竟被那女子一紙罪狀昭示，聽聞原本湘王殿下根本不將審問放在眼中，見到了那女子的屍首後，竟一言不發，默認了。”
“哦喲，莫不是湘王殿下動了真情？就那麼個下賤東西，如何勾引了金枝玉葉？”
“也是可憐了湘王殿下，王皇後嫡出的皇子，金尊玉貴的，離東宮僅一步之遙了，卻被一個不三不四的女子攀蔑。結果怎麼著？搭上她一條賤命，濺了湘王殿下一身髒，什麼東西……”
搭上她一條賤命……
這個她是誰？
憑什麼皇子就是金尊玉貴，別人的命就是賤命？
陵陵再聽不進去半個字。
她動了動麻木的雙腿，扶著樹起了身，踉踉蹌蹌往角門走去。
婆子們聽到了樹抖動的聲音，嚇得立刻散了開，再無半點動靜。
世子不許府中議論此事，前兩天還有個小廝拿這件事說笑，當場就被打死了。
照理來說，高遠王府並不參與黨爭，更不是站湘王殿下那頭的，橫豎都是琅琊王氏的事，大家夥隻當撿個笑話說，也不知怎得就犯了世子的忌諱。
如今世子當家，府中諸人嚇得大氣不敢出，個個提溜著腦袋做事，慎之又慎，生怕一個沒當心觸了世子的逆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