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洛陽,風景更盛。
尤其這會黃昏,微風和煦,遠邊的薄雲如同浸在了酒中,彌漫著醉人的紅。
陵陵也被這落日餘暉熏得眼花繚亂,一時頭腦暈眩,待清醒回神時,已入了淺夜,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芳春的夜裏還是冷的,她倚在穿廊的闌幹上不肯進屋,隻囑咐石榴生了個小火爐,提了一壺黃酒,添了薑絲與紅糖後文火煮著。
她心中煩悶,理了半晌都不知這煩悶由何而生,便學著詩中古人借酒解愁。
濃鬱醇厚的酒香縈繞在鼻息間,緩緩撫平了她的心煩意亂,她便更堅定詩中古人誠不欺人。
她急不可耐叫石榴盛了一盞酒,溫熱的酒液加了紅糖,烈中帶辛,辣後餘甜,好喝!
陵陵原本還焦灼盼著盛彧快些歸來,眼下卻不著急了。
他二人本就是有名無實的夫妻,更何況他是堂堂世子,招蜂引蝶也好,喜新厭舊也罷,都與她不相幹。
可她,見到他與旁的女子接近,就是看不順眼!
來算一筆賬,她眼下擁有的一切都是高遠王府給的,與他無關,可她卻幫過他兩回。
怎麼算,都是他欠她的!
若他將來要休妻另娶,可得好好補償她,否則——
否則她又能如何呢?
胳膊擰不過大腿,她什麼也不敢求了,隻盼著能尋到名醫治好大哥,與阿娘和大哥在那條小巷子裏好好過活。
陵陵一盞接著一盞,將怒意與委屈都融在了酒中吞下肚裏,不多時便搖搖擺擺坐不穩了。
石榴喚了她好幾聲,都不見她回應,隻好將人扶起往堂屋裏走去。
陵陵其實醉得不厲害,至少盛彧氣勢洶洶而來時,她將他那張淩厲冷漠的臉看得很清楚,連他抱起她禁錮在懷中時,她也能感覺到心意也十分明了。
她似乎,喜歡上他了。
喜歡上誰也不打緊,可她偏生喜歡上一個如此危險的男人!
這是一件多可怕的事?
她不敢,也不能。
她慶幸自己今夜吃了酒,便可以告訴自己,她醉了。
是以,喜歡他這件事,不算數。
陵陵被盛彧扔在了床榻上,便立刻蒙著被子裝睡。
明月皎潔,透過窗牖照進堂屋,盛彧將床榻上縮成的那一團看得清楚,聲音低沉喑啞:“別裝了,我有話問你。”
陵陵委實不願搭理他,蒙在被子中一動不動,打死也不動。
盛彧也看出了她的想法,便躺在了她身旁,連人帶被一起擁進了懷裏。
陵陵隻覺得被子上添了一股壓力,耳邊傳來甕甕的聲音:“不是不許你去雅樓麼,你今日為何又去?”
陵陵依舊不理,隻是暗忖為何越來越擠,他的聲音聽起來近在咫尺般,悶悶的。
“你去雅樓是不是因為想起了柳……”
“哎呀,煩死了!”
陵陵忽然一骨碌爬起身,見到盛彧就在榻上愣了一愣,遂冷嗤一聲道:“怪我擾了殿下的好興致,我給殿下賠罪還不成?那小娘子花容月貌,要我我也喜歡,郎君們三妻四妾比比皆是,我一不善妒,二不會因此與殿下糾纏,殿下隻當沒瞧見我還不成,何至於夜半三更不叫人睡覺,非要掰扯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