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兒輕輕推開雕花的紅木大門,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抬腳走了進去。淡淡的麝香味彌漫在整個大殿,連透進來的陽光都有些朦朧了。她將幾個房間轉了個遍也沒發現人影,隻好無聊地坐上軟榻隨手擺弄起手邊幾個精巧的木雕,不知道是誰的手那麼巧,竟把整個鳳凰宮雕得一絲不差。沒多久她便有些昏昏欲睡,打了個哈欠懶懶地歪在榻上睡了過去。
贏摯坐在房梁上將她的一舉一動都納入眼底,這女子舉手投足之間隱隱的貴氣隨著年齡的增長越發地引人注目。尤其是那雙青色的眸子,如同西海的深幽,像要把人吸進去。若不是鳳一再肯定這女子不是凰,他幾乎要懷疑人間如何能有這樣的一雙眼睛,顛倒眾人。
路兒睡的不是十分的安穩,許是在叢林裏長大,她對氣味的敏感異乎尋常,當贏摯從房上下來的時候她便聞到了他身上獨有的清新味道,既不是檀香也不是麝香,而是一種類似於冬天雪夜裏那種清冷的孤寂。
她忙起身行禮道:“主子。”
“過來。”
路兒遲疑了半刻,便低著頭走到他麵前。
“啊!”
贏摯一把扯過她齊腰的長發,將她的頭強行拉了起來,“本王說過說話的時候不許低著頭。”
路兒眼中閃過一絲埋怨,可很快便消失了蹤影,“是,奴婢遵命。”
贏摯看著她有些散亂的頭發,伸出右手將發上唯一的一根玉簪取了下來,刹那間長發搖曳,晃得他的心有些控製不住。他冷哼一聲,攫住她小巧精致的下巴,有些自言自語:“已經十五歲了,還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男人的注意呢。”
她第一次離他這麼近,這個將他帶回來的男人,仿佛身體裏麵住著兩個人,時而殘忍如魔,時而又溫柔如風。她不敢低下頭,隻能盡量躲避著他的直視,可又忍不住看向他眼眸深處。
他的長發從來不曾梳起,狂傲不羈地披散在背後,銀色的麵具象征著他的權威,盡管沒有人知道他長什麼樣子,卻從來沒有人懷疑過他的容貌。隻因年幼的時候那唯一一次讓人們驚為天人的出現,到現在都是民眾們茶餘飯後最喜歡談起的話題。
“膳房的事情以後不用你管了。”
路兒心中一驚,問道:“奴婢不懂您在說什麼。”
“以後,擺膳的事情就交給綠衣去辦。”
“可是……”
贏摯坐下來,路兒忙起身為他準備好靠坐的軟墊,再為他脫下腳上的鳥紋長靴,這才走到一邊的火爐上,靜靜地為他煮起茶來。見他脖子微動,她便知道是處理事情累了,想要喝他最喜歡的綠茶。
她是贏摯最貼身的婢女,他的心思不用開口她都知道。連他皺一個小小的眉頭,她都能猜到是哪裏出了問題。可是唯獨關於自己,路兒看不透。美其名曰是誇父的養女,實際上仍然做著奴才的工作,說是奴才在宮裏卻又受著公主一般的待遇,從來沒有任何人能夠指使她,除了贏摯。
每日裏除了伺候贏摯,剩下的時間她必須跟著誇父勤練武藝,不知道是為了保護贏摯還是出於別的目的。誇父沒有說過,她也沒有問過,雖然在迷蹤林的記憶非常的淡,但是她知道來到湟中之後除了偶爾與贏摯之間的矛盾,其他的時候她過得卻是十分幸福和滿足的。
“主子,請喝茶。”
她骨子裏麵是十分厭惡贏摯這樣隨意使喚她的,但是為了報答誇父,她願意忍。
綠衣和三個宮女抬著豐盛的菜肴悄悄走了進來,路兒下意識地伸手去接,卻被贏摯的話阻止。“同樣的話本王不想說第二遍,以後你要是再敢碰膳食,本王就砍了你這雙手。”
路兒有些氣,如果她不仔細地檢查,這些飯菜裏麵可能還是會跟之前兩次一樣出現劇毒,她這樣做都是為了他呀。
想至此,路兒猛然一驚,自己在做什麼?怎麼會不知不覺地心疼起他來,自己不是最討厭他的麼?
贏摯氣定神閑地歪在深紅色小幾上,看著綠衣幾人布好菜,便示意她們下去,自己拿起筷子便優雅地吃了起來,留下路兒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那裏發呆。
“這幾日跟著誇父學了什麼新東西沒?”
“恩,剛學了一套拳。”
“打給本王看。”
路兒樂得自在,不用坐在他對麵和他大眼瞪小眼,立刻站到大廳中間打了起來。自小跟野獸們一起生活,路兒的資質本就是上上乘,再加上誇父刻意地訓練,她的拳法和軟鞭早就超越了普通的士兵,甚至可以說已經到了高手的級別。
贏摯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路兒,她的一點小表情都被他納入眼底。看來,她也幾乎快忍到極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