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1 / 2)

寒冷依依不舍地從大地上退去,霧正漸漸散開,一支分布在山上的部隊出現於眼前,軍人們休息著。在這片地方由暗褐色轉成綠色的時候,部隊醒來了,懷著渴望開始為各種噪雜的傳聞焦慮不安。戰士們往路上看去,道路先是一段長長的泥濘溝槽,然後才是真正的大道。一條河流在岸邊的映照下呈現出琥珀色,在部隊的腳下潺潺流著。夜晚,河流可悲地變得一片黑暗,這時你可看見在河對岸遠山處低矮的地方,敵人的營火像從眼睛射出的紅光一般。

一次有個高個子士兵顯得很勇敢,毅然到下麵去洗一件襯衣。他從一條小溪飛奔回來時,把衣服像旗子一般揮舞著。他因從一個可信的朋友那裏聽到某個傳聞洋洋得意,而那個朋友是從一個誠實的騎兵那裏聽到的,那個騎兵又是從他可信的兄弟那裏聽到的,他兄弟是分區司令部的傳令兵。他像個身穿金紅色製服的傳令官很了不起的樣子。“咱們明天就要轉移啦——一定會的,”他炫耀著對連隊裏的一群戰士說。“咱們要沿河而上,抄近路繞到他們後麵去。”

他對專心聽著的人高聲而詳盡地描繪出一幅極其光輝的作戰計劃。待聽他講完後,身穿藍色製服的男人們便分散到一排排褐色矮小的臨時營房間,形成一個個小組爭論著。有個黑人卡車司機剛才在40個士兵的歡呼鼓舞下,一直在餅幹箱上跳舞,此時也被冷落在一旁。他淒涼地坐在那裏。煙霧緩緩從許多奇特的煙囪裏冒出來。

“那是撒謊!就那麼回事——真是一個天大的謊!”另一個二等兵大聲說。他那張光滑的臉都脹紅了,生氣地把雙手插進褲兜裏。他認為這事對他是一種侮辱。“我才不信這支該死的老部隊要轉移。我們被困住了。在過去兩周裏我準備了8次要轉移,可至今都沒行動。”

那個高個子士兵感到,需要對自己帶來的傳聞的真實性進行辯護。他和大聲說話的士兵差點因此打起來。

一個下士當著聚集的隊伍詛咒發誓。他說自己剛在家裏安裝了昂貴的又寬又薄的地板。早春時候他都克服著沒有極力把居住環境弄得更舒適一些,覺得部隊隨時都會開始前進。然而近來,他卻感到他們好象沒完沒了地要紮營下去似的。

很多人都加入到一場激烈的爭論中。有一人異常清楚明白地把總指揮官的整個作戰計劃也概括出來了。另一些人則予以反對,聲稱有別的作戰計劃。他們相互大聲叫嚷,很多人都在徒勞無益地力圖引起大家注意。與此同時,那個帶來傳聞的士兵也很有神氣地四處奔忙。人們不停地向他發問。

“有啥消息,傑姆?”

“部隊要轉移了。”

“哈,你在說什麼?你是咋知道的?”

“唉,信不信由你。我才一點不在乎呢。”

他回答的那種方式頗讓人深思。他根本不屑提供證據,以此幾乎讓大家都相信了。他們變得興奮起來。

有個年輕的二等兵熱切地傾聽著高個子士兵講話,以及戰友們的各種議論。他聽了不少有關行軍與進攻的討論後,向自己營房走去,慢慢穿過一個被當作門的錯綜複雜的洞。他近來產生了一些新的想法,希望獨自呆著。

他在橫伸於屋子盡頭的一個寬土堆上躺下。在屋子另一端,一些餅幹箱被當作家具,堆放在火爐周圍。一張從有插圖的周刊上弄來的畫貼在園木牆體上,3支步槍在木樁上並排掛著。一些裝備也掛在方便的突出物上,有些錫製器皿擱在一小堆木柴上。一副折疊起來的帳篷用作屋頂,外麵的陽光射著時它呈現出淡黃色的光影。一扇小窗把更蒼白的方形光柱斜斜地投射到淩亂的地麵。從爐裏冒出的煙有時並未鑽進泥做的煙囪,而是盤旋著湧進屋裏——這個用泥土和枝條做成的粗劣煙囪,始終威脅著會把整個營房燒起來。

青年有點驚呆了。這麼說終於要打仗啦。或許次日就會有一場戰鬥,而他也會參加。他一時不得不努力讓自己相信。他無法確切地接受一種預兆——自己將要卷入到世上的一個重大事件裏。

他當然一生都夢見過戰鬥,夢見過那些模糊的血腥的戰鬥情景,那衝鋒與戰火的場麵讓他興奮激動。他幻想中看見自己加入到許多拚搏中。他想象著人們因有了他那雙銳利的目光與英勇的氣魄,而感到安全可靠。但是他從夢中醒來時,卻看到戰爭成了留在舊書頁上的紅斑。他已把它們作為往事,與想象中的巨大王冠和高大城堡擱在一起。他把世界史上的一部分看作是戰爭時期,不過他認為那個時期早已超過地平線,永遠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