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能屈能伸(2 / 2)

“得,大人您說這句話就有些見外,父王和我閑聊的時候就經常提起過您,一直說您為人耿直有大才,不求名不圖利,在寧城兢兢業業為百姓服務,是當朝活生生的兩袖清風王青天啊,處事辦案秉公無私,不怒自威,一直以來做侄子想向您請安,不過又怕您的威嚴,這次可是下了好大決心前來特意給叔叔請罪來的。”韓知命低著頭,伸著脖子,真誠輕笑,拿捏適中,不過分諂媚又能擺下那道王府嫡長子繼承人的身份,筆直的脊背隨著他對自己的稱謂從“侄子”逐漸佝僂下來。

高坐的中年男人丟下了那張勻染血跡的紙張,右手捏著左手的骨骼關節喀吧作響,眉開眼笑,忽然道:“聽說當朝的邱相爺是小王爺的老師?”

“侄子這次前來隻為了給叔叔請安,老師日理萬機,我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就不打擾他老人家了,再說公務歸公務,親戚歸親戚,不能混淆了不是。”韓知命低著眉目細細打量和他八竿子打不著的叔叔親戚那張蒼白到病態的細膩臉頰,不像是個主管偌大寧城二十年的一方龍蛇,男人笑起來,修長的眉毛擠在一起,形成一道彎彎的月牙形狀,薄薄的嘴唇微微張開露出四顆潔白的牙齒,人畜無害,隻是從雙手傳來的一聲聲到了他耳邊響如炸雷的掰手聲,才會斷定這個人絕對不像表麵那麼清白一覽無遺。

王剛含笑,望著從黃楊木椅子離開,站起來走到他身邊一臉純粹笑容的韓知命,內心唏噓感慨,那一抹彎曲堅韌的脊背刺目。

他輕聲道:“我們這個地方小官比不得京官,難做啊,稍微來一個大人物都要照應著,前幾日,京師刑部侍郎崔大人來巡視,我又是上酒樓擺酒席又是送一些綿力薄禮,我兩袖清風哪來的錢,這不,現在都一貧如洗,家裏都揭不開鍋了,欠了三十萬兩銀子。”

韓知命擎著卑微笑容,躬彎著脊背,輕聲道:“別啊,這哪成,叔叔嬸嬸都揭不開鍋了,我這個做侄子的過意不去,這官做的太清貧了,您甭管,這個銀子我掏。”

王剛擺了擺手,笑道:“這還不是關鍵的,我那兒子吧,忒不爭氣,好色,說出來我都丟人,上次到京師逛了一次妓院,硬是欠了人家五十萬兩銀子,你說,我都沒臉說。”

韓知命雙眼一瞪,急笑道:“京師就是這煙柳之地最耗錢財,您甭急,這錢我替您墊吧上,不能毀了叔叔的一世英名不是。”

“這些都是次要的,我那老母親啊,身體不好,眼看沒幾年活頭了,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聽大夫說,要拿長白山上長的三瓣人參續命,你說,我那苦命的老母親哪能吃的起,哎。”

“您甭歎氣,不就是長白山人參嗎。吃的老太太長命百歲,壽比南山。這事您甭操心,包我身上了。”韓知命不動聲色,輕笑。

麵對眼前男人咄咄逼人的勢態,像一汪大海,有容乃大。

王剛嘴角上挑的笑意漸漸收斂,望著沉得住大氣的韓知命,低著頭,從高座站了起來,伸出一個巴掌,低聲道:“這個數,您就可以拿人。”

韓知命心裏偷偷舒了一口氣,定了定神,含笑掏出一打單張麵值十萬兩的銀票悄悄塞進他這個八竿子親戚叔叔的手中,躬彎著身體,恭敬的給王剛作了一個揖,道:“總算給叔叔請安了,心裏也就不愧疚了,小侄告辭。”

重新坐回高坐的王剛望著韓知命那躬彎了一個時辰多,硬是沒有抬起過的脊背,將那疊銀票隨意的拋在桌子上,全身泛著陰寒,半天才輕輕歎了一口氣,呢喃道:“能屈能伸,真梟雄也。”

走出那個鏽跡斑斑的大門,輕微的將門閂拉實後,韓知命望著遠處的燕矜兮心中微暖,走上前去,慢慢蹲在地下,佯裝的笑意一抹而去,安靜如一潭死水,將雙手背在脊背處輕輕敲打揉捏。

一雙白嫩雙手悄悄輕撫覆蓋在他不算大的手掌上,心中微微心酸的燕矜兮陪著眼前的男人蹲在他身後,將一杆長槍煙杆遞給一臉頹意執拗不讓她踏足這方罪孽土壤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