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逼不得已,給我把這群狗雜碎殺光。”
不遠處的韓知命頓足,轉頭,聽著大通鋪裏傳來斷斷續續的廝殺聲,嘴角挑起一個邪魅笑容。
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寧城監獄的大鐵門,這群不顧及生死的家仆家臣們頓時抱頭痛苦起來,進來一百多人,八年後,出來的不到三分之一,盡管韓知命已經預料到會經曆這種生死離別的傷痛,但是望著一群群年紀有他父親甚至更大輩的人一起放聲痛苦,聲嘶力竭直衝雲霄,心中湧出一絲悲涼和一種無可言喻的無奈。
他靜靜的傴僂著身體望著這群落難後還以鎮北王府人自稱的家臣家將們泄積累的怨氣和傷痛,不敢出聲安慰,左手緊緊握著的血書手劄剝奪了他這個權利,不敢上前去噓寒問暖,他感覺自己將一切都算上,份量還不夠,盡管他們有些人中智慧和武力都並不出類拔萃,盡管他們這些人中大多數是眾多平凡人中的一員,但是,能拋下生死,縱然萬死亦往矣的勇氣,讓他生出高山仰止景行景止的大敬佩。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他突然讀懂爺爺書房中高懸頂梁那句刻在蒼黃牌匾上諫言的鼎重之力。
生活本來就充滿無奈啊。
彭狗蛋被倉促埋在了一棵無名的大槐樹下,立了一塊碑文,是韓知命親手立的,字跡挺拔堅硬如那塊石碑上的名字,“鎮北王家第一大家仆忠臣彭狗蛋之墓”,他看了這個老人在血書手劄上最後一句臨終遺言隻有兩個字“槐樹”,他知道這個替王府看門一生碌碌放屁能夠熏暈一窩子人的老人最想在死後埋在鎮北王府大宅院那顆大槐樹下,他敬佩他,他知道,可是他不知道,當自己捧著那塊血書手劄的時候,感覺真重,自己也同樣敬佩他,他卻不知道。
一個人忠了一輩子,真不容易。
這個老人像個將軍,不比最威武的將軍差。
韓知命蹲在石碑旁,倒了一杯烈酒,放了一根狼牙筆和一個徽州硯台,輕聲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冷軒大胖子一臉的滿足,僅僅是能從寧城活著出來嗎?
他不懂自己到底為什麼心情如此祥和,但是他看到這個王府小王爺後就有一股子火從褲襠地下直衝腦門,他對韓知命說這個估計是火氣,然後在他驚訝的目光中韓知命抱著他的身體說了一聲辛苦了,其實他不苦,真不苦,他想說當一個人為了一件事付出了大過自己生命大過了三十條命的力氣後,那種感覺不叫累不叫苦,叫什麼他不知道,可是他終究沒能說出來,他開始後悔,應該把火氣改為生氣。
韓知命輕歎了一口氣,猛灌了一杯烈酒,仰天像個瘋子一樣大嚎,道“將軍暮年壯誌未籌,殺身成仁,不甘死於臥榻,不甘死於伶人之懷,不甘死於廟堂天下,金戈鐵馬,戰鼓齊鳴,士卒身先,他唯獨隻願刨血於萬裏沙場,做那站著死的大英魂。他笑說馬革裹屍乃大豪情錯!
今朝看,馬革裹屍乃大悲情,塌我內心天,陷我靈魂地。”
十幾輛馬車度極快向京師急行,帶不了的就讓他留下,能帶下的全都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