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知命迅從輦轎內下轎,小步蹣跚來到亂哄哄的王府大宅院前,望著石雕獅子頭頂慘白的大白燈籠,腦袋不自覺的眩暈,冷軒忠誠的扶著繼承爵位這一刻也許會失去一位親人或者兩位親人的王爺,被韓知命一把推開,搖搖欲墜的軀殼像根紮根的釘子頑強楔在大宅門前,從家仆手中接過一套麻衣孝袍披戴上,大步流星的向王府大宅院走去,沒心思趕到設下靈堂一片死寂的大廳,而是從隨身侍候的轎夫手中接過一把鋼鐵大刀,攥在手裏沉默不語望著亂哄哄失去主心骨儼然將傾大夏的鎮北王府。
“有本王在,鎮北王府不會垮。”
韓知命果斷砍了幾個煽風點火鬧事搞的人人自危的雇傭仆人後,將那把鐵刀連根沒入整個大宅院的空曠花園中央處,隻剩下一柄光禿禿的刀把。
冷軒驚駭於擁有堅毅側臉安靜的王爺武力驚人,不喜不怒,仰視慣了這個青年用大智近乎妖怪的智慧玩弄敵人於股掌下,就會下意識的忽略他的武力。
潦草匆忙回了一趟鎮北王府穩定住破敗局麵後,一襲麻色孝袍的韓知命又重新坐回了黑簾輦轎內,向京師大內趕去,一路繼續飛揚跋扈哀慟的將擋者都給狠狠撞翻,整個盤龍輦轎像一架殺氣騰騰的攻城車,一頭紮進了禁衛森嚴的大內皇城。出乎意料的是昔日老師邱雲雲大酸儒早已經等待在東天承門前,一臉的凝重,帶著剛從輦轎出來沉默寡言還沉寂在親人罹難逝去悲痛中的韓知命一路金牌開路,直殺到太和殿議論朝事的主殿。
武昭女皇帝站在正大光明的牌匾前沉默不語,留給臉龐扭曲的韓知命一個安靜清冷的背影,沒有大肚能容笑看天下離奇百態的標誌性彌勒笑意,整張臉透著頹累和蒼白。
韓知命麵無表情瞥了一眼神色間無比擔憂自己的邱雲雲,跪倒磕頭行禮,一絲不苟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邱雲雲無奈歎了口氣,踏前一步,想去扶起紮根穩若磐石的韓知命,背對著的武昭艱澀轉身,俯視跪在她身前不被悲傷擊垮,已經能夠獨當一麵的韓知命,有欣慰有感概更多的是哀慟,這位曆史上第一位鐵腕英武女皇帝阻止邱雲雲,向跪在麵前的青年走去,再見時兵戎相向。邱雲雲驚慌大呼陛下不可衝動,武皇帝麵色一冷,叱責邱雲雲退到殿外侯旨。
一步兩步從高高在上的須彌座上走下,沒經過中央的龍梯,而是柔弱的亦步亦趨小心謹慎的從旁邊奴才走的梯子下來。
扶起韓知命,不聞不問那股子纏綿糾葛在身體外的繚繞殺氣,又背對著他,仰望那塊每年都要新漆的頭頂牌匾。
“不是朕殺的。”武昭輕聲道,嗓音清亮,拂去了帝王威嚴後,一派女性陰柔靈氣。
“我知道。”韓知命站在金鑾殿下,仰望那塊正大光明,一行清淚緩緩醞釀在眼眶。
徒勞解釋的武昭猛的轉身,下意識伸手去撫摸韓知命的青澀臉頰,歎息道:“自古帝王與權臣禦下侍上之道,莫過兩個字製衡,打壓削弱兵權實權也好,樹立朝敵水火不容對峙也罷,歸根結底都不如血脈上的原始征服,一代代帝王公主和權臣子弟的政治婚姻奠定下的千尺基石,到了你這代,真正屬於鎮北王家第一代嫡係正統血脈已經少的可憐,你體內流淌的有百分之八十皇室血脈,命兒,你知不知道,當初我也曾抱過你,給你起名字我也參與過,老師問我要給你取什麼名字,當時朕還是先帝皇後的時候,一時性起就感興趣給你起了一個命,外人朝廟之人看透朕和你鎮北王家的針尖對麥芒,卻忽略了朕的另外一個身份,論輩分,我還是你的姑姑,我母親和你爺爺是親兄妹。
再有,我一個女人不在乎彪炳權勢,不貪戀帝王皇位,如今篡位賴在這個天下狼子垂涎的寶座不挪窩,是為了保住那個疼我愛我男人的最後血脈。打擊鎮北王家,看似不動幹戈就摧枯拉朽,朕贏的徹底。
但是鄭明白,你死了八年的外公和你死了二十多年的爺爺也明白,朕貶謫你鎮北王家,將這一切罪孽拉攏到自己身上,是為了給吾兒留下一個再次提拔你們鎮北王家的機會,這個拉攏人心的機會,他得不到,我自然要給他創造,所以,鎮北王家要落拓要蕭條,越是可憐悲涼,到時候吾兒登上龍椅給你們家平反,你們便會對他更加感恩戴德,便會對他忠心一輩子。
朕老了,三千青絲也白了大半,退位是必然,一根白綾了斷此生,給天下一個說法也是必然,然而,朕不想死後,吾兒根基薄弱受牽製,他培養的班底固然忠心,但是底蘊不足,鎮北王家上位是必然。
朕是你姑姑,朕的母親和你爺爺是親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