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餘天過後,在個也算像樣的苗疆客棧,已經獨臂的國師敲了敲偏左一間大房的門。
深夜無月,房裏的莫涯卻不點燈,斜靠在牆角,看窗口霧煞煞的天。
“主人讓我給你送藥。”
進門後,他將藥碗擱在桌上。
莫涯就莫名地揚起唇角,看著他的斷臂,微微發笑。
“我知道你笑什麼。”國師過來,擦亮火石點燈:“我不是賤,我跟著主人,是因為喜歡他。”
莫涯那個笑於是更深。
“他喜不喜歡我不要緊,反正我願意!”國師的臉色煞白,眸子裏麵燃著火:“主人要你喝藥,說如果你不喝,他有的是法子讓你喝下去。”
莫涯端起碗,並不反抗,三兩口就將藥喝了下去。
藥在胃裏翻滾,他需要很大氣力,才能把它壓製下去。
已經十多天過去,他被燒傷的氣管和胃還沒有一點恢複的跡象,無論是什麼,到了胃裏全部興風作浪。
而且雙眼的視線依舊模糊,看什麼都像蒙著一層紗,像素極低。
被傷到魂眼,首先是視力模糊,其次是恢複力下降,然後還有什麼,莫涯並不清楚。
他現在能做的,就是讓椴會以為國師獻的那味空色太猛,本來助性的東西,現在卻想要他的命。
這一招看來奏效,從國師最近的境況明顯可以看出。
“不知我死了,你會怎樣?”
很難得,莫涯發現自己居然長出了善心。
“不怎樣。”國師梗著頭,臉色卻是煞白。
“好像你的主子出了門,一時半會不會回轉。”
“你是想要我逃?那你自己怎麼不逃,好像在主子身邊,你活得比我要慘。”
“我若逃了,他會窮盡力氣找我,牽連無辜。”
“你的意思我若逃了,主子就不會上心?!”國師仰起頭來,因為底氣虛無,所以聲音益發高昂。
“我敢打賭,你若死了,你的主子才會看你一眼,就一眼,多一眼都不會,也絕不會費力氣挖坑埋你。”
國師無言,胸膛激烈起伏,呼吸漸漸刮蹭氣管,帶了不甘。
“我…………”他開了頭,想說些強硬的話,卻又覺得會更加顯得自己軟弱,於是幹脆沉默,獨臂帶動木門,“砰”一聲踏出了房去。
房裏於是隻剩下莫涯一個。
端著那隻藥碗,他把胃裏漚著的東西吐了出來,有血,但並不多,連藥一起大約有大半碗。
再喝下去,再吐出來,就隻有半碗。
這樣喝了三四次,藥也就喝下去大半。
剩下的小半碗莫涯放棄了,將頭抵在桌角,屏息。
隻要不呼吸,氣管和胃的疼痛就會緩和一些,那些藥興許就能吸收,讓他恢複。
可是長久地不呼吸,人就會缺氧,反應就會有些遲鈍。
比如門口進來一個醉漢,穿著那麼一身招牌的孔雀綠,臉那麼卡白卡白,等走到跟前了,他才意識到是白澤。
“喂。”走到他跟前,白澤爛泥一樣癱倒在凳子上,舌頭也很大:“怎麼隻有你在,椴會呢,那廝去了哪裏?”
“你醉了。”
“哦。我去偷了人家一點毒酒來喝,哪知這家毒不怎樣,酒卻很好,我就喝得呃……有點……多。椴會呢,他去了哪裏?”
“鑄劍。”
“哦,是,他去鑄劍。拿了青鸞的筋,還被你折斷了,估計隻能鑄兩把短劍。”白澤喃喃,將臉貼在桌邊,過了一會,臉色便垮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