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3 / 3)

再然後,所有的調查就很順風順水了。

那家的夫人顯然已經痊愈,後來甚至還自己生了個孩子。而她得到□□移植的日子,就在姐姐剖腹產的第二天。

毫無疑問,那一天姐姐剖腹,從身體裏麵被拿出來的,絕不止一個孩子。

他瘋了,跑去大鬧,幾番交涉之後,狗血劇集裏必不可少的角色——律師出場了。

律師沒穿西裝,麵目也不可憎,見到他先歎一口氣,拿一份文件給他。

那是有他姐姐簽名的器官捐贈同意書,很顯然是複印件。

“他們都是騙子,我姐姐不是自願捐贈!”他第二次將那同意書撕爛,扔到律師臉上。

“誰能證明?”律師淡定。

“我姐姐沒有瘋!”

“誰能證明?”

“他們逼死了我姐姐!”

“誰能證明?”

他大怒,揚拳準備揍他,手肘卻被那人牢牢握在掌心。

“五十萬。”握著他手肘,那律師從口袋掏出支票:“給你這筆錢,單純出於同情,在權貴裏麵,我的委托人不算磊落,但也不是最齷齪。”

他大吼,目呲欲裂。

“在拿到律師證前,我曾經在工地揚沙,所以我的力氣很大。”那律師繼續緊握他的右手,看著他的眼睛:“這段經曆使我明白,在這世上,螻蟻沒有話語權。我奉勸你,出自真心,希望你不要成為第二個你姐。”

他收下了那張支票,也找到了那家人的住處,於是便裹著衣服,瘋漢一樣蹲在他家門口。

那時梅雨,雨一直纏綿地下,慢慢將他從外到裏涼透。

過了一會,有個男娃推門出來,手裏拿著一把傘,還有一張鈔票。

男娃驚人的漂亮,眼眸純淨,黑到發藍。

那個時候,他還不叫莫涯。

“媽媽喊我過來,給你這些,叫你小心凍病了。”用童稚的聲音他說。

他媽媽在窗戶後麵,眉目和氣,朝他微微點頭。

她不知道,很顯然,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的命是用什麼換來,所以眉眼這樣坦蕩,一點沒有戾氣。

他和自己的親人活得這樣血淚,她卻什麼都不知道,站在窗戶後麵,滿心歡喜看著自己的孩子對陌生人行善。

這一次,他沒有發狂,也沒有哭,而是靜默著收下了那把傘和錢,還說了聲謝謝。

在這世上,螻蟻沒有話語權。

他起身,告訴自己。

一個人生出惡念,並自此永不回頭,原本就隻是一瞬。

姐姐那封血書,重複最多的一句話,是希望小柟寶寶,還有自己,一家人永遠在一起。

所以他拐騙了那孩子,給他起名莫涯,割斷他的過去,並在十八歲時送了他一件成人禮物:讓他親手殺了自己的父母。

在莫涯扣動扳機之前,他給那女人打了個電話,告訴了她跟前站著的這個人是誰。

有點遺憾,他沒能看見她的表情。

從來,他都不覺得她無辜,犯下罪惡卻毫不知情,不受良心折磨,她的罪惡才最最深重。

他實現了自己的承諾,帶著姐姐的骨灰,和莫涯一直生活在一起,一家人生活在了一起。

他報了仇,用最最解氣的方式。

他成為了強者,麵無表情,把那些螻蟻踩死在腳底。

一切都在掌握,唯一小小的意外,就是他愛上了莫涯。

這便是真相。

那邊和尚威逼央求,希望他說出的真相。

“說出來,我便能活麼?”他抬頭,看著那緒。

出家人不打誑語。

他死定了,差別無非死法如何,難不難過。

於是他該把那可悲可憐的真相說出來?告訴莫涯,原來可恨之人亦有可憐之處,他的恨,也是不無理由。

再然後呢?

他死了,灰飛煙滅。第一年,莫涯仍會恨他。第二年,他想起原委,不禁唏噓。到第三年,愛恨淡了,他終於釋懷,偶爾想起他,不過就是轉一下頭,歎一口氣。

不!這不是他想要的結局。

無論活著死了,最最起碼,他可以成為他心上拔不掉的一根刺。

“找他回來,讓他繼續恨我,活多久,便恨多久。“

他拿定主意,無需那緒動手,自己伸出手去,握住心髒,一下發力,將心髒捏得粉碎。

最迅速的死法,秘密將永久埋葬。

從來他都不後悔,決定了的事,便永不回頭。

天地玄黃,陽光正烈,他抬起頭,右眼依舊畏光,迎著風,流下最後一行長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