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三多已經在路上走了很久,路漫長而草原沒有邊際,隻有車輪的印,沒有過往的車。看起來有車他可能也不會伸手。今天的心情失去了平常。
終於有引擎聲,可那是輛裝甲車,許三多知趣地讓出了整個路麵。
車駛過幾米卻又停下了。從車裏邊鑽出個軍官來,向這邊招著手:“小夥子!”
不是敬禮也不是喝問,許三多驚訝地看左看右,除了幾隻驚飛的螞蚱並沒別的,是向他招手。許三多忙挺直了:“報告!”
軍官問道:“上哪呀?”
許三多下意識地就去摸放著證件的衣袋:“我是三連五班的,任務是看守維護站。我叫許三多。”
軍官輕輕拍拍車體,但許三多並沒領會。
軍官略有些不耐煩了:“怎麼還不上車?你想走回去呀?”
許三多遲疑了一下,他本來真是這麼想的:“報告,我認路。”
軍官就好笑:“你認路?我這官給你當好了。我還正拿著GPS找標定點呢。”
他又拍拍車體,許三多猶豫一下,笨手笨腳爬上車,然後就不知道把自己擱什麼位置,軍官笑了笑:“看看風景吧。這時候在車上看草原是很美的。”
地平線隨著車速而移動,在夕陽下流光溢彩,很容易就把許三多給感染了。軍官沒看他注目的地方,反倒更注意眼前那張充滿了好奇、驚豔與憧憬的臉。
軍官:“我真服了你,居然想用兩條腿子走回去。我也服了你們,能在這個地方待下來,還服了你們,能讓這輛車跑到全沒人煙的地方也不成廢鐵——能加上油。與公與私,在情在理,我都服了。”
然後他就不再說話了,點上一根煙,看著另一邊的地平線,想自己的心事。
許三多看看那背影,轉過頭來看自己的一邊,他也有太多的心事。
此時五班的宿舍裏李夢念念有詞,比以往更加雲山霧罩,手裏拿一副撲克牌在算什麼。薛林咋咋呼呼地叫喚:“你完啦你完啦,解放軍戰士,你居然開始算命啦。”
李夢閉著眼睛慢慢地說:“李夢永遠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他算的不是命,是許三多這鄉下小子看了正規軍的八麵威風後,是不是還能一門心思鋪他那鬼路。”
老馬不樂意了:“李夢你說話要清楚一點,我們不是正規軍嗎?”
李夢眼皮都沒抬:“是,當然是,我部屬於正規軍中有了不多沒了不少的那一部分。我們的主要出路在於認清這一現狀,不要做不該做的事情,想都不要想,這就是一個無神論者現實主義的生活方式。”
“照你這麼說,你以後別嚷嚷你那巨型小說了。”老馬忍不住刺一下李夢,“也省點稿紙費,別老找我們蹭煙。”
李夢連忙岔話:“是長篇小說。天靈靈,地靈靈,這副撲克牌告訴我們,許三多的固執是因為目光短淺就看見前邊一條道,他沒見過世麵,現在他見過了一點點,那心,就要亂紅飛過秋千去,一拍兩散雞蛋黃……”
老馬正有些厭煩,一扭頭發現許三多出現在了門口,腦袋有點耷拉:“我看了戰友,買了花子,就回來了。”
“怎麼沒多玩一會兒?這麼晚回來,萬一沒順風車怎麼辦?”
許三多怏怏地答非所問:“我都看過了,就回來了。”
他有些鬱鬱地找個馬紮坐下,與今天所見比較,周圍顯得很是寒酸。
老馬怔怔地看著他,老魏、薛林也看著,一種東西在心裏死掉,那味道並不好受。李夢興高采烈地捅薛林,薛林瞪他一眼:“別煩了。”
於是李夢去找許三多:“都看見什麼了,許三多?”
許三多好像還在夢裏:“坦克裝甲車,大炮導彈……都看見了,真好。”
“比咱們呢?”
“不能比,我想過了,都很有意義。”
他也似乎是剛想通,過於果斷地站起來:“班長,我去看看咱們那路。”
那幾個人一時有些目瞪口呆。李夢的撲克牌一張張掉到地上:“你……還修路?”
許三多:“今天修不了了,我趁天沒黑先看看花種哪兒。”
老馬著急地叫道:“等等,許三多你等等。”
許三多就乖乖地站著。早就該說的話,越不說就變得越難說。
老馬吞吞吐吐地說:“是這樣子,許三多……關於那路嘛,你那條路,不,咱們那條路,你能不能先……”
許三多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班長,我差點忘給你了。”
於是老馬被打斷,許三多在他桌上放上一個方方正正的紙〖BF〗包:“書〖BFQ〗,講橋牌的書。”
老馬又驚又喜:“啊喲嗬!怎麼還給我買東西?多不好意思!多少錢我給你。”
許三多老實得讓人下不來台:“這書打一折,我想給錢老板還沒要,他說當兵的拿走,這誰要啊?這地方打橋牌的多半是神經病。”
“啊?哦?那就好,那就好。”老馬有點發呆,“你忙吧。”
許三多出去,老馬拿出那本神經病看的書翻幾頁,那是假裝,他知道那幾位都神情古怪地在看他,老馬忽然一股無名火躥了上來:“你們心裏跟明鏡似的,我可不是衝他買了東西……你得讓我說得出口啊!……別以為你們人多你們就有理!”
李夢無聲地做了個鬼臉。
那條路仍在不知趣地延伸,五班集合的時候已經得在極目處才能看到路頭。五班今天跟以往不一樣,就是說他們集合的時候居然有了個隊列的樣子。
老馬今天對著他轄下的四個人,居然有點打官腔:“今天例行,五公裏越野。”
四個人有三個人愁了眉、苦了臉,如對一件純屬多餘的事情。
老馬發狠地說:“我覺得咱們五班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那幾個給他活活嚇立正了。
“體能訓練也落下了!李夢、薛林,你們幾個起立坐行跟老百姓也沒啥兩樣了。我今天要加大一下訓練強度,就說你們幾個,這蔫呼呼的,有個武裝越野的樣嗎?”
那幾個確實沒有,除了抓杆空槍,包敞著,武裝帶掛著,一律全空載。
許三多一身緊繃板正,那架勢就像要去經曆一個真正的二十四小時戰鬥日一樣。
老馬倒有些詫異:“許三多,你那背包永遠鼓囊囊的裝的什麼?”
許三多高興地道:“報告班長,是磚頭!這是個訣竅,跑越野時在包裏塞四塊磚頭,跟真正的戰鬥負荷差不多……”
李夢撇著嘴:“包裏塞磚加大訓練強度,這算哪門子訣竅了?”
老馬瞪他一眼:“聽見沒有!是磚頭!看看你們背包,要能翻騰出一張手紙來我都服了你們的!”薛林看老馬,有點不敢相信:“班長你沒事吧?”
老馬大吼:“作為軍人,應該隨時培養自己的專業素質,這還用哪份文件告訴你嗎?去!塞磚頭!每人四塊!”
老馬把自己的背包扔給了薛林:“看誰敢偷工減料,我也是四塊。”
從那幾位的表情來看,這就是末日。
已經圍著那座丘陵跑了大半圈,隊形也散了,李夢三個自然而然又攙又扶地聚了一堆,老馬居然落在最後。許三多領先了一大截,跑得輕鬆自在,無比愉快。
老馬終於趕上那幾個互相攙扶的:“還……跑……跑……跑不跑得動?要……要不……把槍……槍給我。”
“班……班長,這早……早過了五公裏啦。”
老馬看看前邊的許三多:“還……還得跑,槍……槍給我。”
那幾個再沒心沒肺也不至於讓他扛槍,死活不給。
李夢喘不上氣了:“班長,我……我能不能撤……撤掉兩塊磚?”
老馬也差不多:“那……那可不行。”
“我說班班……長,你……到底要幹啥?自個都跑……跑不動了。”
老馬拚命調整著呼吸:“誰……誰說的?往回找找,我跑著跟玩似的,現……現在,跟你們散兵遊勇帶壞了。”
李夢實在不願意動了:“班……班長,你一定別有所圖。啥事說出來大家聽聽。”
老馬惡狠狠地說:“跑,狠狠地跑一跑,他就沒力氣修路啦。”
這底一揭,那三個人全癱了似的坐倒在地上。
李夢差點哭出來:“我的班長爺爺,你看那位可有跑不動的意思嗎?你看你看,他還蹦呢!”
老魏:“早知道這樣,孫子才跟你跑呢!還塞磚頭!”
老馬看著許三多的背影發愣:“也是。這小子身上到底有沒有體力這回事啊?”
許三多遠遠地站住了,回頭看了看又跑回來。
薛林惡狠狠地道:“這回我說。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說,我好意思說。”
老馬萬念俱灰:“你說就說吧。”
許三多回來:“班長,咱們跑幾公裏啦?”
薛林正要搭話,手上忽然一輕,一看槍已經讓許三多拿過去背著,而且四個人的槍都已經被許三多背到肩上,“我還能行,我拿著。”
薛林不好意思開口了,推諉著想讓別人說,老魏左看右看:“那我就說,許三多……我說班長,咱們還是回去吧?”
老馬忽然間得了很大的理:“回去可以!誰也別在這事上跟我抱怨啦!”
他們喘著氣,點著頭。五班拉回來,那四個除班長還生挺一下外,其餘都如劈了胯的山羊。許三多在門外就站住了:“班長,我去看看咱們那路!”
幾個人沉默一會兒,互相看看。
一條新鋪的路,三雙腳小心翼翼地在路麵外行走,忽然有一雙腳橫過來狠狠一腳踢得石屑飛濺。
李夢和薛林都神情古怪地看著站在路麵上的老魏。老魏又得意又慌張,他做了一件明知不該但很想做的事情。
李夢:“你踢一腳管什麼用啊?路修出來就是讓人踩的,它巴不得你踩它。”
老魏又狠踩,在五班要排智力他大概倒數第二,許三多倒數第一。“我踩它?我恨不得……挖了它!”老魏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看看那兩個,那兩個也看著他。
黑漆漆的宿舍裏忽然亮起一個手電燈光,照到李夢陰笑著的臉上。那是李夢自己照自己,他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很壞,那倆也都沒睡,一骨碌起來。
三個人走在自己的駐地卻像三個賊,手電用布蒙著,然後發現這純屬多餘,因為這天晚上月光實在太好了,路麵上的黑石頭泛著月光,白石頭泛著月光,銅礦石放著金屬的光。
忽然間很平靜,平靜一向與這幾個浮躁家夥無緣,但今天晚上忽然降臨到他們頭上,他們愣了很久。
最愚鈍的老魏說出最直接的感覺:“好看。”
李夢硬著頭皮:“咱們這片荒原一向好看。”
薛林衝他們大大地噓了一聲,不是表示輕蔑,是希望他們安靜。
於是安靜,於是又呆呆看著。美好不一定是藏在心裏的,等把它掏出來時誰也不知道捂成了什麼樣子,但眼前這小小的奇跡卻與那兩字沾了點邊。
薛林突然看到了啥:“他娘的活見鬼了,這地方我種盆花都種不活,他把花栽在土裏倒冒芽了。”確實是,幾個花苗已經在路邊冒了頭。
李夢靜靜地看著:“他種花是傻種,鋪路也是傻鋪。”
薛林:“嗯,我們都很聰明。”他不是反駁,更多的是傷感。
最愚鈍的老魏又說幾個人最不想說的話:“還挖嗎?”
“挖?別挖到花了。”李夢很想說句刻薄話,但忽然覺得氣氛很溫柔,他說不出來。
於是李夢看看薛林,薛林看看李夢,他們又看看手上的鎬。
老魏相對專心一點,他打算一鎬挖下去,於是那兩個人就都看著他,有點緊張有點期待,更多的是怕他就一鎬挖了下去,那往下可就不知道怎麼收拾,麵子問題。
老魏忽然把舉了半截的鎬一下扔了:“說心裏話,三呆子鋪他的路,跟我們有什麼相幹?要能找到條河,許木木就算要造座橋又幹我們屁事呀?他名字裏本來就有嘛,他叫許三多嘛,就是做些多餘事嘛。”
薛林噓口氣:“對呀,我們就是吃飽了撐的。”
他看看李夢,等他反駁。李夢忽然覺得很輕鬆了:“是啊,跟傻瓜認什麼真呀?”
薛林接口:“我們又不是傻瓜。”
他看看李夢,等他配合。李夢:“挖一身臭汗出來,我有病呀?”
他很親熱地看看薛林,看來大家都找到了台階,一時間三個家夥幾乎想為這種聰明人所見略同歡呼一下。一道手電光射了過來,伴隨著許三多認真到稚氣的聲音:“誰?口令?!”
李夢:“今天什麼口令?”
薛林已經拔腿開跑:“不知道!”
一潰如山,那幾個也開跑,跑兩步又回頭,搶回鎬頭手電等作案工具。
黑暗裏已經響起拉栓的聲音:“口令?站住!不許動!”
管不了那許多了,那三位管頭不顧腚地紮進宿舍,李夢一頭摔倒,讓那兩人給拖了回去。
許三多衝過來,他有他的心眼,喊兩遍後就把手電關了,轉眼間便把駐地搜索了兩圈,也沒忘了用手電往屋裏照照,宿舍裏隻有三個蒙頭大睡的人,那不是他指望看到的東西。
於是許三多有點氣餒,站在駐地中央跺著腳給自己壯膽:“站住別動!看見你啦!”
手電終於射到一個人身上,那個人是一直鬱鬱在房邊坐著的,也不知道已經坐了多久。許三多把光束對著人臉晃了兩下,然後傻了。
那是老馬,一張臉心事重重,似懷古思悠,似茫然失措。
老馬:“嗯,我看看你警惕性。”
許三多:“哦,我以為有敵特。”
老馬:“如果有敵特倒好了。”這是慣常的五班論調,但他忽然覺得不大對,“不不,沒敵特當然更好。你表現不錯,尤其後來把手電滅了,明哨變暗哨,像個老兵。”
許三多被讚得不知如何是好:“就是老兵教的,在新兵連。”
這傻子因為被讚了一下,幾乎是踢著正步走到哨位。老馬落寞地看著他走開,又用手電掃了掃屋裏,他有意讓光柱在屋角扔的鎬把上停留了一會兒,好讓那三個裝睡的收到某種信息。
“睡吧,快睡著吧。好在虧心事沒有做出來,想睡著就能睡著。”
他語氣很溫柔,而那三個就是打算咬緊了牙關裝睡,貌似什麼都沒發生過。
老馬點點頭,他希望這樣。
回過頭來的夜空美得發藍,那條備受指責的路幽幽泛光,空空曠曠,老馬立刻就被突然襲來的無力感吞噬了,事情似乎暫告段落,可他們到底該怎麼辦?
老馬帶上了房門,作為一個並不剛強的人,他在帶上的門外無力地坐倒:“真不怪你們。我都不知道怎麼在這裏待下來的。”他聲音壓得很低,幾乎有些哽咽。
哨位是丘陵中截的一個半製高點,許三多戳在那裏,他的視野裏有一個人在散步,步子邁得僵硬而整齊劃一,走在那條分野明顯的路上,如踩著無形的一根直線。
那是老馬,一個今天晚上注定睡不著的人,他這已經不知道在走第幾趟。
許三多不關心,因為那不是他的警戒對象。理論上說,哨兵就是警戒多半一輩子不會出現的敵人,許三多是不大分得清理論和實踐的人。
老馬已經把那條路筆直地又過了一遍,他已經不大清楚這是走第幾遍了。
步伐是兩步一米,他在步測這條路的長度
“二百一十五,二百一十六,二百二十六……他媽的什麼來著?”老馬氣惱地給自己一下,“你毀了,連專心都不會了!”
但這一下把正確的數字給打了出來:“二百一十七!二百一十七,二百一十七。”
數字精確了,就如在無依無靠中找到了一個保證,就可以驅除方才的無力和茫然。
“二百一十九,”他用這種機械的步子走開,他幾乎愛上了這個工作。
老馬走來,剛好走到自己坐地抱頭的地方,也就是路的起點,或者說路的終端。
他喃喃著那個數字:“七百四十四。七百四十四。七百四十四。”
念誦三遍以保證再不會搞砸後,他就回頭瞄一眼哨位上的那個小小人影:“七百四十四,兩步一米,除二,得三百,三百五,三百七十二……三百七十二米。”
他撿了塊石頭,在門前的壁上把這個數字刻上,這是他一夜折騰的結果。
三百七十二米。你這個傻瓜。
不茫然了,茫然已經被忘卻了,老馬隻是呆呆地看著那個數字。
尖厲的哨聲在這個早上忽然響起,但床上酣睡的大多數人早沒了這個意識,純當他秋風過耳,站了半夜崗的許三多卻一骨碌下床,穿衣打背包。
許三多喊著:“緊急集合!緊急集合!”
李夢閉著眼:“別鬧。”
然後老馬的聲音在外邊喊得發了炸:“緊急集合!全副武裝,緊急集合!”
李夢一下子跳了起來,他根本是裸睡的,光著身子跑到窗口眺望:“怎麼啦班座,打起來了?”
老馬在窗外立刻開吼,吼得就不像老馬:“緊急集合!不是叫你看日出!”
李夢嚇回了頭,滿世界找著褲子:“他怎麼啦?燒起來了?”
薛林無暇他顧,他正和老魏搶著一條不知道屬於誰的褲子。“還說什麼?昨晚差點被抓個現行!”
老魏嚇一跳:“是事發了嗎?”
他這下嚇鬆了勁,褲子立刻落到薛林手上,薛林邊穿著褲子邊蹦著追在李夢身後。
屋裏已經就老魏一個了,他隻好繼續搜尋一條肯定存在但就是找不著的褲子。
老魏終於衝出來時,外邊的小隊已經站好。老馬早早就換上了迷彩,綁紮周正,居然很像個軍人。“老魏,為什麼軍便混穿?”
老魏悻悻看著薛林的褲子,恨不得用眼神給他扒下來:“我的作訓褲讓薛林搶了。”
薛林:“報告,有一條褲子洗了沒幹,可不知道是我的還是老魏的,也許是李夢的。”
李夢很聰明地做出一副與我無關的樣子:“班長,咋這麼隆重?打起來了?”
老馬沒理他茬,而按以往經驗隻要一接茬準會成軍不軍民不民的打諢。
“立正。——五班全體,十一點鍾方向,全速衝擊!進發!——衝啊!”
老馬已經衝了出去,這是那種不要隊形的全速衝刺,許三多緊跟,李夢三個本以為還能屁兩句,結果遠遠落在後麵。
這時根本連月光還未退去,五個人的聲音在草原上遠遠散開。
五個人的隊形倒拉了有半公裏長。
老馬終於滿頭大汗地在山頂上停下了步子,拚命讓自己的呼吸平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