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吳督軍領軍來到京城，入住了京城最富麗堂皇的前朝王府，榮王府。樓華與明珠在華車引接下自麗昆班去王府——一路上無數人爭相競看，無數人叫著他們的名字，如癡如狂。
吳督軍坐在王府的花廳戲台下，身邊是他的諸多姨太太。當樓華一身白衣長袍扮著柳夢梅自台後出場後，卻意外沒有明珠所扮的杜麗娘，樂聲靜止。
而我，就是在此時穿堂過廳一身戲裝扮相走了出來，頭戴巍峨珠翠，身著錦織華服，娉婷嫋嫋地越過重重護衛，步步生輝地走到了台前。
“閣下這是……”樂班班主小心翼翼地探問。
“燕不歸。”我淡然地吐出三個字，卻讓眾人瞬間失色。
“改戲，燕不歸唱《西廂記》。”樂班班主識色地下令，一幹樂器師傅便再沒人顧得台上的樓華。
我在鼓點聲中上台直視樓華，我以為他會用最惡毒、最憤恨的目光看我，可我看到的隻是波瀾不興、清澈空靈，甚至他還露出了一絲笑意，然後與我擦肩而過，坦然退場。
“有心爭似無心好，多情卻被無情惱，好句有情憐夜月，落花無語怨東風。”
那一場戲，轟動整個京城，原來燕不歸竟是麗昆班裏一個名不見經傳叫“秋堂”的配角女子，她當台換戲，讓樓華顏麵盡失，而明珠在一夜之間倒了嗓子，再不能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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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京城暢音台。
燕不歸與樓華同台的消息一經傳出，幾乎整個京城的人都來了。
在後台，我聽到外麵一陣又一陣的震天呼聲，有人叫燕不歸，有人叫樓華。
樓華勾著眉的手停了一停，然後繼續勾畫，許久才自袖中取出一隻錦盒放到我麵前，盒蓋翻開，那裏麵放著一柄貴妃扇。
“你從小就愛看後堂中那幅《貴妃醉酒》的戲妝圖，每每看得發呆，我便知你一直想唱那一出戲。那****去尋你，便是想要告訴你，我要與你同台唱戲，你唱貴妃，我為你做配，即使是你不逼我退台，你也會在那日一唱而紅。”
原來，他還是以為我隻是為了成角。我暗自失笑，那些才到嘴邊的話，瞬間索然無味，我冷冷地笑了笑，起身離開。
這是樓華與明珠唱了很多回的《牡丹亭》，這次由我與樓華再唱，這折戲，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與他同唱。在後來的歲月裏，今天的每一絲每一毫，都像是鋒利的刀刻在我的記憶深處，連他水袖處的一點胭脂痕跡都格外清晰。
戲末，柳夢梅與杜麗娘相攜，本是團圓收尾，我卻在握住樓華的腕時濕了眼眶，一折戲呀，我與他的緣分也隻是一折戲的時間。謝幕下台，已經有軍衛守在那裏送樓華離開，就在他出門前，突然回身拉住我的腕。
“跟我走吧，我們離開京城。”
我聞聲回頭，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想從他的眼中找到一星半點的欺騙或是同情。但是沒有，他的眼神清澈，沒有任何地刻意為之，我如被定在原地，竟說不出拒絕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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