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墜龍(2 / 2)

忽然目光一瞥之下,遠處隨風搖擺的耀目白色之中一抹金黃色澤一閃。阿秀心道,難道這裏竟參雜了一株金黃色的水仙。她小心地掂起足尖,踩著溪邊遍布青苔的石頭走上前去,伸出手一撥,卻哪裏是什麼水仙,卻是半幅黃色的絹布。絹布一麵織有金絲,看上去點點生輝,方才的一閃正是這金絲在日光下的反光,另一麵卻是平紋細麵,密密麻麻地寫了無數的蠅頭小字。阿秀撿起絹布,心想,看這寫字的布料已是這麼精致,上麵寫的東西定是很重要,隻是這裏並無人煙,怎麼此物會落在這裏呢?

她再定睛細看時,隻見絹布的一段浸漬在水中久了,幾行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不清。另一端的開頭卻是彎彎曲曲幾個古篆字。阿秀跳過篆字,往下看去,卻是筆力遒勁的小楷了,開頭的一段寫道:“夫蓮花者,不同凡品,出於卑汙而得水之清氣,遇炎生發而性反幽涼,其花潔白自若,不可褻近,其節孔竅玲瓏,紗綸內隱,得時則發於上,失時則潛於下,生生之脈不斷絕也。今此心法,逆經背理,凡夫不可索解,然其意精深,得之者可洞幽知著,無中生有,修成者經脈盡化,綿密幽長,若無而似有,表斷而實續,化生天地之寒涼以為鋒芒,誰可當之?無可言表,故以蓮花名之。此心法共得九重,其前八者尚可循序而行,至其九者實乃玉戶金門,若能一窺九重門徑,則如入登仙之境,妙用無窮,奇效何止十倍於前八者!然關乎人倫大礙,慎之,慎之!”

再往下麵就是一些呼吸吐納,轉穴循經之法,原來卻是一本內功修習的經文。阿秀躊躇片刻,把藥簍中的草藥倒在地上,將這半幅絹布卷了,放在簍子底下,複把那些藥材花草等通覆在上麵,又把藥鋤插在簍邊。

這時時辰已近正午,卻有些熱將上來,阿秀看看日色,便想在溪邊休息片刻,吃點幹糧也就該回去了。她撩起裙擺,緩步走至水邊,掬了一捧水來洗麵,那水清涼透骨,敷在麵上涼絲絲的很是舒服,阿秀甚是喜歡,又掬一捧放在唇邊想喝一口,突然間,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飄進了她的鼻子,阿秀不由一驚,手裏的水全撒在了石縫中。再看那溪水時,不知什麼時候,卻裹著數團淡淡的紅霧流淌下來,卻不是血水還是什麼?

阿秀心下生疑,放下藥簍,循著溪水向上走去,走不得數十步,卻見溪邊一塊半人多高的岩石後麵露出一條衣帶來。阿秀放輕腳步,繞至石後一看,卻見一個人身上血跡斑斑,半個身子泡在溪水裏。這人身形頎長,一件白色長衫上不是血跡就是泥土,又不知是不是被樹枝掛的,已被撕扯的破爛不堪,他麵孔朝下,動也不動,不知是死是活,身後的石灘上還有星星點點的血跡,看起來似是重傷之後,勉強來到這裏,再也支撐不住了。

阿秀驚疑不定,走上前去,用力將這人翻了過來。卻見他還有鼻息,但渾身燒得火燙,滿麵血汙,嘴唇都幹裂了,胸前一處深深的劍傷,還在不斷的滲出血水來。阿秀不由得心下憐憫,便掬了一捧溪水,給這人喂了下去,又撕了一塊衣襟,蘸些清水,把他臉上的泥土和血跡擦去。

這人臉上的血汙一去,卻露出一張蒼白的麵孔來,隻見他鼻子高挺,雙目緊閉,一雙墨染般的眉毛高高挑起,斜飛入鬢,隻是眼圈深深的陷了下去,眼下一片烏青,麵容憔悴,神色委頓。

阿秀向他臉上一望,忽然間便如五雷轟頂一般,目怔口呆,手足一陣酸軟,動彈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