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故人(2 / 2)

她指尖離那白衣人的額頭尚有半寸,腕骨間猛然覺得一陣劇痛,那白衣人手掌一翻,已拿住了她右手脈門,一個低沉的聲音喝問道,“你是誰?這是哪裏?”阿秀半身酸麻,大驚之下,說不出話來,她抬起頭來,卻正對上白衣人一雙幽如深潭的眼睛。

那白衣人死死盯了她片刻,忽然間放開她的手臂,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是你,原來是你!原來我白玉川真的已經到了陰曹地府,竟然見到了討命的冤家!”他笑得猛烈,卻不防扯動了胸前的傷口,不由得又劇烈的咳嗽起來。

阿秀不由得淚水滾滾而下,道:“不,白大哥,你沒有死,我也沒有死,我們這不是在地府相會!”

白玉川本來傷勢甚重,剛才猛然掙起,此時又一陣劇烈的咳嗽,額頭上滲出了顆顆黃豆大小的冷汗。他喘著氣道:“唐姑娘,你若未死,又怎麼會在這裏?我從山崖上跌下,你又怎麼會遇到我?”

原來這阿秀姑娘卻是姓唐的,她垂淚道,“白大哥,你傷勢未好,還是安心保養吧。我的事一言難盡,不如明日我再告訴你。”

白玉川倚在床欄上,想要再抬手,卻覺得胸口滯澀,一陣頭暈目眩,心知是唐秀救了自己性命,也不好再逼問於她,便嘿然不語。唐秀也不再作聲,默默起身出去,掩上房門,徑直走回了西首那間茅屋。

後半夜一宿無話,東西兩間茅屋,兩個人各懷心事,也不知似夢似真,到底有沒有人睡著。

第二天,天色微微發白,唐秀卻已起身,她收拾了院落,又把一個小小砂鍋,擱在陶土燒製的泥灶上,鍋裏煮的是白米細粥,裏麵加些茯苓黃精之屬,慢慢的小火熬燉著。

忽然聽得對麵一聲輕嗽,她抬頭一看,卻見白玉川已經起來,正倚在東麵茅屋的門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唐秀柔聲道,“白大哥,你的熱可退了?可是你帶著傷,身體又虛,何必起來呢?”

白玉川緩緩道,“唐姑娘,我感激你救我性命,這個恩情我定當報答。不過我想知道,你不是被程浩所害嗎?又怎麼會到了這裏?”

唐秀麵上一陣慘白,她默默背過身去,道,“老爺子懷疑我是奸細,讓程浩來逼問我。不想程浩人麵獸心,他迫我到了潭邊的斷崖,我被逼無法,自己投下了深潭。後來我被水流衝到下遊,是一位采藥的老人家救了我。”

白玉川道,“可我見到了你的墓穴。難道,是程浩害怕老爺子追查,給你立了個衣冠塚?”

唐秀無語,過了一會兒才道,“後來,我大病了一場,過了幾個月才養好。我想南宮世家是不能再回去了,又感那采藥老人的救命之恩,就認他做了義父,改隨他姓羅。這裏是我義父的故裏,他年事已高,不願再像年輕時一樣四處漂泊,我便隨他回到了這裏。”

白玉川道,“那你這位義父現在哪裏?”

唐秀感傷的道:“幾個月前,他突感風寒,已經辭世了。我無處可去,所以還是留在這裏。昨日入穀采藥,不想卻在穀底碰到了你。也許,冥冥中一些事情自有老天安排吧。”白玉川看她背影瘦怯怯的,似乎弱不勝衣,不知道這一個弱女子,一年多來流落山村,吃了多少苦頭,不由得心下生出一絲歉意。想到唐秀本也無辜,怪隻怪她姓唐,老爺子又強要將她塞給自己,自己才會狠下心要除掉這個棋子!想不到她竟僥幸未死,而且看起來似乎並不知道過去的事情。這次偏偏是她救了自己的性命,這豈非天意?

轉念一想,自己目下被人追殺,尚無立足之處,又怎麼能顧及他人。隻得對唐秀道,“唐姑娘,你受委屈了。你對白某的恩情,白某都銘記於心,隻是,我現在身無長物,隻能來日再報答你了。”

唐秀聽他語聲轉而柔和,心中不覺感到安慰,轉身道,“白大哥,你不必跟我見外,說什麼報答的話。其實我曾打聽過你的消息,我知道,你殺死了程浩……。我義父死後,我想過去找你,可是,你已經……已經離開南宮世家了。”

白玉川聽得唐秀語氣遲疑,不由得心頭恨意頓生,“哼,現在恐怕天下人都在譏笑我這個南宮世家的叛徒吧!”

唐秀忙道,“不,白大哥,你是個男子漢大丈夫!我相信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白玉川咬牙道,“想必他們都以為我已經死了,卻沒有想到老天爺還會再給我機會!我失去的東西我一定會拿回來!”

唐秀不由得感到一陣寒意,她小心翼翼的說,“白大哥,大夫說你還有內傷在身,還要調理半年的。”

白玉川麵色依然有些蒼白,他唇角微微上勾,朝唐秀一笑,“你放心,我自會將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