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治國有方,陸國也成為了強國之一。因此,望在陸國謀得一官半職的仕子也漸漸多了起來。
期間,有兩個曾來從宦的人令陸國的大夫們印象深刻,自豪感亦油然而生。
其中一人自我閹割以表對陸衡的忠誠,另一人乃是小國的君主,放棄王位來到陸國當大臣。在朝堂得以彙報此事後,不少臣子都處於震驚之中,蘇子侯卻反應迅速地跟陸衡說,這樣的人用不得。
陸衡竟沒有立即問他緣故,反倒是輕輕瞥了他一眼:“若是寡人執意要用此二人呢?”
君王如此挑釁,蘇子侯自然不敢頂撞他,隻是恭敬地說道:“卑臣以為,一個連自己都不愛的人,和一個自己國家都不愛的人,也不會愛君上。”
陸衡的目光落在蘇子侯的身上:“這麼說來,蘇子便很愛寡人了?”
“臣一心忠於君上,天地可鑒。”
“原來大司徒是怕寡人從此寵了別人。”
陸衡臉上的笑意幾乎令人無法察覺。
“自然不是。”蘇子侯更有些僵硬地否認,卻未曾發現陸衡臉上的笑意在慢慢消失,“臣心係社稷,絕無私念。”
“是麼。那不忠於社稷之人該如何處置?”
“是足以死。”
陸衡點點頭,淡淡地說道:“來人,把那兩個人砍了。”
於是,眾臣還沒從榮譽感中緩和過來,便親眼見證了帶給他們榮譽感的兩人之死。
蘇子侯發現陸衡的臉仿佛結了冰,連吞唾沫都不敢,隻得目送他離去。
當晚,有人到府上拜訪蘇子侯,蘇子侯在陸君那摔了個大跟頭,心情不好,告訴家丁誰也不見。沒過多久,客人令家丁帶來個玉佩,蘇子侯剛一看到便連滾帶爬地跑到家門口去。
一見來人是身著便衣的陸衡,蘇子侯連忙行大禮:“微臣拜見君上!罪該萬死!”
“不知者不罪,在外麵便免禮了。”陸衡伸手扶了他,竟比平日溫和又平易近人許多。
蘇子侯邀請陸衡進去歇息,在路上卻一直在揣摩他此次前來的目的。誰知腦子轉了沒多久,陸衡便道:“寡人不過是過來看看你,不必擔心太多。”
“原來如此……”蘇子侯鬆了一口氣,指了指客廳,“君上請。”
兩人在廳堂坐下後,蘇子侯吩咐人為陸衡沏茶。
看著素日打扮一絲不苟的美男子都有發髻散亂、衣著不整的一麵,陸衡禁不住笑了笑:“未料到蘇子在朝堂外竟是如此隨性之人。”
窺見蘇子侯的臉在燭光下漸漸變紅,且迅速狼狽地整理衣裳,陸衡的笑意更深了:“你的房間在何處?”
“在東院。”
“寡人去看看。”
還未等蘇子侯回應,陸衡已撩起衣裳下擺走入東院。蘇子侯又一次匆匆忙忙地跟過去,急道:“君上,臣的房間很亂,還是改天看罷。”
“可是藏了什麼秘密?”陸衡輕笑,“例如……篡位計劃書?”
“當然不是!”蘇子侯更急了,“但請您還是別去了——”
話未說完,陸衡已拉開了他房間的門。
黃色燭光籠罩中,竟是一個被竹簡布滿了的房間:書架上都是堆成品字形的竹簡;席子上放了個案,案上放了十多張攤開的竹簡;就連床上枕頭旁也放著幾個卷起的竹簡……
陸衡像發現了什麼新奇的東西一樣,過去翻了翻這些竹簡,發現什麼內容的都有:古籍、文獻、諫書……
“蘇子的滿腹詩書真非浪得虛名,從官多年,竟還堅持讀書。”陸衡看著竹簡上的字,又抬頭試探道,“還是說,知道今天寡人要來,做做樣子的?”
“臣平時確實不會看這麼多。”蘇子侯一臉懊惱,“隻是今日在君上這裏受了挫,反思後覺得或許是自己的錯,決定刺股懸梁。”
“是欲效仿古時的逆臣,看如何對付寡人麼?”
這一日陸衡說的話總是驚心動魄,蘇子侯連忙否決道:“請君上毋再說折煞微臣的話了。”
“說笑罷了。”陸衡在案旁坐下,敲敲自己的背,“忙了一天很累了,你過來給寡人揉揉肩。”
“諾。”
蘇子侯繞道陸衡身後跪下,默默地為他按摩。
寂靜的氣氛持續了一會兒。在抬頭的瞬間,蘇子侯卻從對麵的銅鏡中與陸衡視線相交了。正驚惶地轉移視線,陸衡卻道:“子侯,這好像是寡人第一次看見你未戴冠冕的模樣。”
蘇子侯想了想,終於回歸了正常的馬屁狀:“那是因為君上日理萬機,沒時間和微臣閑聊。微臣離宮都不愛在腦袋上扣東西。”
“嗯……”陸衡點點頭,透過銅鏡看著他,“你把頭發散下來給寡人看看。”
“諾。”
蘇子侯的頭發挽得很鬆,所以發髻很容易就解開了。也因為纏得不緊,一頭長發如水般順著他的肩膀滑落,在燭光下泛著烏亮的光。
陸衡回過頭,沉默地看了他片刻,僅憑眼神並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