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就有人將官兵已經到了的消息告知蕭羽寒。
那碧青官袍的是宛平城去年才上任的刑司督使,雖然管內事務頗多、刑司大權在握,但終究品階不高,再加之宛平府法刑一係素來風評不佳,入都府述職的機會便也寥寥無幾,是以蕭羽寒連這人的麵都不曾見過,自然也就不擔心被她認出來。
但是那位白衣便裝的就要麻煩得多。
一連出去兩三個人,遠遠地認了之後回來都不敢說,百般無奈之下襲岩隻得親自出去,辨識清楚了才到蕭羽寒麵前回話。
“確是蒙殊。”
聽得這個名字,蕭羽寒的眉略挑起來。
提及蒙殊,便不得不說起千羽騎。
十七年前北地虜國引兵大舉入侵,宛平府主方致致受母帝旨,遣蒙翊、蒙顯姐妹率軍由宛平府北上助瀚砂府退敵。鏖戰近年,又逢虜國國主駕崩,虜國諸將為爭新君麵前第一功,皆凶悍如野獸出籠一般。三月之內,瀚砂府二府女秦萌,府北四關守將閔攸、呂泓、裴遠嘉、敖豔,以及蒙顯相繼戰死,瀚砂府淪陷大半。宛平蒙翊、都府蕭哲、瀚砂秦宮、煦寧章純、金安祈霓分而退守長慶關、朔月湖、武定城三地。虜國棄朔月湖、武定城,大軍強奪長慶關意指直取都府。蒙翊、蕭哲殉身長慶關。蒙殊與蕭寒、蕭秋於亂軍之中奪母屍而歸,隨大軍東退至斷風關。而後斷風關被圍,衍州援兵又遲遲不來,水盡糧絕,幾員大將便生降意。蕭寒、蕭秋姐弟拒不繳兵,以違抗軍令為由被斬。蒙殊帶十八家奴趁夜潛出斷風關,入敵營取下六顆敵將人頭,十九騎隻得四人一馬回來。
斷風關之圍既解,衍州援兵又到,且虜國銳氣已挫,於是重整旗鼓,七府大軍於朔月湖下彙合,繼而北進。蒙殊於衍州潘雁帳下任左先鋒,蒙翊、蒙顯二人舊部卻盡歸斷風關幾員大將麾下。又逢蒙殊在虜國南將軍手下大吃敗仗,於是向潘雁哭訴舊部遭奪一事,由瀚砂府主秦雋下令將蒙家舊部先歸於潘雁軍中,再慢慢交還與蒙殊。自此,這位少年將軍再未嚐敗績。蒙殊官拜偏將軍後,麾下便有了一支四百人的鐵甲重騎,稱“千羽騎”,軍功無數,母帝下旨親封蒙殊為“千羽將軍”。
而後一年之內,七府大軍幾乎所向披靡,收複瀚砂、平滅虜國一氣嗬成。蒙殊的帥旗插上虜國都城城頭之時,正是蒙翊的周年忌日。
虜國既滅,遂班師回朝。
也是那時,七府上下才第一次知道,攻城破陣所向無敵的千羽騎,竟然清一色都是男子,且多為蒙、蕭兩家家奴。
天朝有律,男子非士族不得從軍,非將門之後不得入騎兵。大軍尚未入城,宰輔燕從誨參蒙殊違律的本子便送到母帝眼前。宛平、金安、瀚砂、煦寧、元和、衍州六府輔君聯名上本保蒙殊,與燕從誨在朝堂上僵持不下。最後還是母帝一道旨下:飛羽騎功大於過,蒙殊違律一事不做追究,照舊封賞,但下不為例。
於是曄帝城西門大開,迎討虜大軍入城。
蕭羽寒模糊的記憶中還能描繪出大軍入曄帝城那一日,紅衣如火的飛羽將軍與那清一色黑鐵重盔的千羽騎在滿街塵煙之中昂然闊步的模樣。
隻是可惜她那時不過十七歲,而後來又再無戰事,世人多將她那次的諸多功勞歸於“年輕氣盛”又或“名門之後”,罔顧血肉拚殺的戰場內外她曾經曆的種種。而當事人自己又全然不在乎這些,回到宛平府後安然常駐宛平城。若非好歹算得封疆大吏,又有母帝隨時記掛著,方致致也不敢怠慢,隻怕早不知被遺忘到哪個角落去了。
近年方致致對她越發倚重,大有將軍統一脈委任於她的意思,她在宛平、西葉兩城之間往來頻繁,且事務繁忙,今日居然僅著便服與刑司的人西行至此隻是為了捕兩個私通潛逃的男子?
蕭羽寒挑著眉,沉吟起來。
忽而,他抬頭,“數日前,蒙殊確實是外訪臨池城了吧?”
襲岩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