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鳳一行落腳在城內最大的宿店。想來是店主特意收拾了後邊一處幹淨的大套院,屋子院落都極為寬敞,雖不若宛平城的宅子裏那般舉目望去滿眼蔥翠,但宅院間水脈極足又遍植喬木,放眼身邊也都是青碧喜人的景致。
他們終是在入夜前進了臨池城。天色已晚,匆匆用過晚飯、安排了宿處便各自睡下。傅青與蕭羽寒這一路人全因前一日遭雷雨驚擾再加上董伶清晨造訪而困倦不堪,是以左鳳交待下若無必要就任由他們睡去。
如此,傅青一覺便睡到日上三竿。
夏日天長。時候尚早,窗外已是陽光明媚,晝夜交替將前日陰雨的沉暗盡數洗去,院落間澄碧的水麵波光粼粼。
傅青就是被這粼粼波光透窗而入晃在眼上給晃醒的。
已經臨近午時,與他同房的錦家幾人都已不在床上,天光混著水麵反射的光亮自蒙著碧紗的斜棱窗子透進室內,整間屋子都亮堂堂的。
傅青迷迷茫茫睜眼,不知怎麼就先想起錦棠和左鳳的臉,一模一樣的冰冷威嚴,當下讓他一陣寒顫清醒過來。
推被起身,濕氣略濃而陽光不得直入的室內稍嫌陰冷,門外倒是一片陽光燦爛。穿了衣服出去,便覺得日頭照在身上暖洋洋,人也神清氣爽了許多,傅青正舒展四肢時候,卻被忽然傳來的一聲慘叫驚得僵在那裏。
他們所居的是這套院落的西偏院,距離正院頗有一段距離,所住的不過是左鳳和隨行的幾位官員還有蕭羽寒與錦家的諸多奴使而已。天既亮,即便不是所有人都要到主子身邊服侍,單憑奴使之間不許私都一律,也不該有這般慘叫聲才對。
難道是出了什麼意外?
正這般想著,又是一聲慘叫,甚為淒厲。
傅青聽得汗毛直豎,卻見錦家幾人扒在屋外圍欄邊,仿似看熱鬧一般。
傅青便問:“出什麼事情?”
一人回身,吊著眉答道:“衍州府主暴怒,這會兒正在前邊回廊下打人呢。”
這功夫又是幾聲慘叫,隱隱還伴著鞭梢抽打地麵的響動,傅青不禁皺了眉,尚未開口,便聽又一人冷笑:“打他們還算輕的,也不想想前頭等著接人的是誰,仗著自己是帝室的家奴就硬了翅膀,不打一頓,他們還當天下的主子都像公子那麼好伺候呢。”
這一番話雖是教傅青聽得雲裏霧裏,但他好歹能分辨出錦家這幾人對那廂挨打的全然沒有半點同情。不由想到這一路上他們與蕭羽寒帶來的那幾人似乎並無衝突,大家不過各管各的,於是疑惑起他們這個反應究竟是為了哪般。
思路還沒理清楚,更來不及細細問話,便見有兩名大約是左鳳手下的兵士提了皮鞭大跨步走進西偏院來,開口隻問:“傅青醒了沒有,府主召他過去問話。”
話音未落,傅青已被錦家幾人推了過去。
踉蹌兩步終於站定,傅青低頭瞧著兩人手中的鞭子,隱隱約約還能嗅到薄薄的血腥氣,一個激靈,下意識退後兩步,額角沁著冷汗開始在心底琢磨他之前究竟做了什麼,引得左鳳要提他去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