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曲散(2 / 2)

李衛當然都不相信他的鬼話,隻是他這話裏又夾帶著些許實話,倒一時不便反駁。

羅川平此時出了神的站在床前,“我終究是讓他失望了,他得多恨我,還有黃姑娘。”

“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少主你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勇氣。”沈薌站在他旁邊說道:“至少你曾經給了他們希望。”

“失敗了,徹頭徹尾的失敗。”他歎息道:“我害死了他們,也害死了太多人。”

李衛沒有耐心聽他的話,在一旁反複的察看現場,直到羅川平轉過身來,這時才說道:“以我的經驗來看,他確係自殺,不知你怎麼看?”

羅川平點頭認可,李衛又道:“隻是黃大人被殺一事——”

“應該錯不了,是常秋奎所殺。”

李衛一笑,“那當然,既然在場的總共四人,想來三皇子和沈姑娘是不至於行凶的。”

他這話裏有話的樣子,夏子末不跟他辯駁,要是真能這麼認定,自己也算麵子上進一步排除責任。

回京城的事不得不再次推遲。

羅川平過來主持了黃文朝父女倆後事的辦理,夏子末看到了他兩眼布滿的血絲,看到了他眼神裏藏著憤怒的東西——壓抑著的憤怒。

夥計們每人都發了遣散費,最後留下了一個跟隨黃文朝三十餘年的老長工,讓他照應屋子,好歹有點人氣,另外讓他也幫著鋤鋤墳頭的雜草。

偌大的黃府,此刻已經空蕩蕩的,連樹上的鳥兒都飛走了,偶爾聽到嗚嗚的哀鳴聲,不知道是風吹樹枝的聲音,還是他們父女的亡靈在屋脊徘徊。

臨走之際,有兩人過來說是找三皇子,是兩個錦衣華服的人,阿刁低聲告訴夏子末,他們也是貴族,之前去過他們府上談大米的事,被他們直接拒絕了。

這就奇怪了,看他們笑眯眯的樣子,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正要把他們迎到客堂禮遇一番,他們卻推脫著說說幾句話就走,“是這樣,之前不是你們過來談大米的事嘛,我們考慮好了,我們兩家給你貨,除了隨姚力的份子,剩下的三成的貨全部留給你。”

夏子末大喜,這沒來由的一份大禮,不知如何感謝他們,“阿刁,阿刁,快隨禮,兩位東家如此厚愛,咱們感激不盡。”

阿刁拿出銀票就要塞給他們,卻被他們堅決推卻,“實在不敢當,咱們生意場上見便是,到時我們的貨直送京城,你們派人接應便是,不過說好了,貨銀可是要當麵付訖的哦。”

夏子末連說“當然當然”,把他們送出府時,又問道:“敢問二位東家,此番交易,是否與周適有關?”

兩人哈哈大笑,“既然你自己說了,那便是了,周家的顏麵,我們還是要給的。”

夏子末回想起前頭裏跟周適見麵的場景,這還真是個怪人,實在猜不透他,半友半敵,現在看來,友情似乎更多一點,是個講究的人。他曾經說過,如果能證明自己的價值,他或許會考慮給自己一點貨,還說要像羅川平那樣有價值。想到這裏,心下枉然,自己真不知道身上能有什麼價值。

甚至在回京的路上,夏了末還在仔細的回味他上次說的話,所謂的羅川平應該走的路。

太子已經提前一天回京了,這樣也好,夏子末可不想跟他同行,要不然,整個的行程都像是看著癩蛤蟆吃飯。

這返程的路,仿佛所有人都覺得時間過得很慢,所有人都著急的想離開大涼州,多留一刻也不願意。這短短的幾天,又有不少人離開了這個世界,悲慘得讓人無法言說,氣憤得又無處發泄,邪惡像野草,總是無止境的瘋狂生長,鮮有的正義無法阻擋邪惡的車輪。良知正不斷被磨滅,更可怕的是,留下的永恒的沉默和腐爛的生命。

沈薌想起了自己的家鄉,甚至那個被自己成功複仇的老頭,然而,這些天在大涼州見到的醜陋比起這老頭,卻又是不遑多讓。

大涼州的失敗像一股寒流傳遍了京城,甚至整個夏國。京城似乎也被這種肅殺的氣氛感染了,就連勝利者,也強忍住了內心的竊喜,收起了笑容,並勉強擠出一絲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