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遠銜恩命到朝鮮(下)(2 / 3)

“目重”便是俗稱的“雙瞳”,也就是眼睛裏生了兩個瞳孔,又可細分為“直目重”與“橫目重”,依漢書作者班固所載,中國古時曾有兩人生具雙瞳,一是聖王舜帝,一是西楚霸王,傳說“目重人”生來就有帝象,往往能因此成大功、立大業,至不濟也能觀看陰陽,修道有成。

海外奇聞多,自從抓過長頸麒麟、遇過雙頭妖鼠之後,這會兒崔風憲又目睹了一個雙瞳妖人,他腳下發軟,乾咳道:“申老弟,你們你們來的人可不少啊?”

這申玉柏原本還算是個人物,可來到這群大國手之旁,卻似矮子入樹叢,別再想出頭。隻見他低頭望地,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

一片寂靜中,那英俊男子行到了申玉柏麵前,環顧眾武官,忽地揚起手來,“啪”地一聲清脆響亮,重重朝申玉柏臉上摑下了一記耳光。

士可殺、不可辱,適才崔風憲雖曾擒住申玉柏,卻也沒想過要折辱他,沒想這男子竟是毫不容情,竟在敵人麵前公然下手辱打,全不給一點顏麵。正愕然間,猛聽“啪”、“啪”、“啪”之聲接連響起,全場六名武官無一例外,人人都挨了一記清脆耳光。

申玉柏身上有傷,雖未達成上命,終究也算盡了力。崔風憲大聲道:“這位老兄,你是陰天打孩子,吃飽了閑麼?你有什麼屁放,隻管衝著老子來,別欺侮自家小的。”

那英俊男子斜過了眼,朝崔風憲打量了幾眼,隨即伸手一招,那“高麗劍”、“百濟刀”俱都趨前靠近,隻聽那英雄男子淡淡說了幾句話,嗓音極低,說得又是朝鮮話,自是無人可懂。他吩咐已畢,隨即雙手抱胸,就地坐了下來。

碰地一響傳出,甲板不知給什麼東西撞著了。眾人凝目去看,隻見那英俊男子盤膝坐上甲板,背後的石棺卻不曾解下,竟壓得甲板破了一孔。崔風憲心下暗暗一驚,已知這石棺裏定然藏了什麼東西,坐臥皆不能離身,想來極為要緊。

一片寂靜中,聽得一人淡淡地道:“小崔,三十年前一麵之雅,不知你還記得老朽否?”

崔風憲抬頭去看,隻見說話之人瘸了一條腿,走起路來一拐一拐地,正是那位“百濟國手”崔中久來了。

耳聽對方開始寒暄,頗有禮數,崔風憲自也不好問候人家的親娘,隻是嘿嘿一笑:“記得、當然記得。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幾十年沒見,本想中久兄入土為安去了,誰曉得閣下居然還好端端的活著啊。”

崔中久哈哈笑道:“好說、好說。站在你背後的,可是上國天使徐大人麼?”

聽得對方以“天使”二字相稱,徐爾正全身發抖,真如墜到地獄裏也似,顫聲便道:“是正是老朽,當年我我和貴國‘忠寧大君’吃過飯、喝過酒,你們你們千萬別欺侮我”

聽得天使如此害怕,崔中久忍不住笑道:“大人放心。我等便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傷您一根寒毛。不過大人還是先到咱們船上歇著吧,不然一會兒刀劍無眼,誤傷了您,咱們可沒臉向君上交代了。”

“多謝多謝”徐爾正鬆了口氣,知道撿回了一命,他拉著兩名婢女,正要過去投靠新主,卻聽呸地一聲,那小茗一臉不屑,小秀也直瞪著自己,竟是不肯動了。

徐爾正臉上發紅,想過去不敢、留下硬撐又怕沒命,最後還是乾笑數聲:“老朽老朽肚子有點疼,這這可少陪了”說話間拔腿狂奔,衝到了船艙裏,便將門鎖了起來。

薑是老的辣,徐大人躲入了艙裏,拿著屎遁保命。崔中久自也不再為難他,隻淡然道:“好啦,徐大人走了。咱們也可以辦正事了來小崔,我給你引薦引薦”說著拉來了那個帶劍的老者,笑道:“這位便是‘高麗名士’柳聚永,當年北平一行,他也陪著我主‘神功大王’一塊兒去了燕王府,想來你也還記得他吧?”

崔風憲適才與柳聚永對過一掌,自知此人功力深厚,隱隱然有著內家根柢,想來年輕時定曾在中原名山習過藝。他打量那人一陣,驟然醒悟道:“是了,‘高麗劍’柳聚永,他是關外鐵鬆派的傳人,練過‘寒冰神掌’。”

崔中久笑道:“好眼力。柳名士的拳腳走得是中原的路子,不過他的劍法可是道道地地的‘高麗古劍’。敝國劍客成千上萬,能使這般劍法的,不過他一人。”

崔中久號稱“百濟國手”,雖說身有殘疾,卻是爽朗健談,十分豪邁。那柳聚永則是容情肅穆,看他入場以來一言不發,對身旁事也是毫不在意,一雙目光隻停在腳邊三尺,說不出的陰森古怪。

崔風憲冷笑道:“‘高麗柳聚永、百濟崔中久’,你遼是焦不離孟啊,看你們這等陣容,該不會連‘神功大王’也要現身了吧?”

崔中久皺眉道:“小崔,我主‘神功大王’謝世已久,請你莫拿此事玩笑。”他左顧右盼一陣,忽道:“倒是你家老大‘崔無敵’呢?怎地咱們說了好一會兒話,都沒見到他人啊?”

昔年永樂帝座前的武官,排名第一的便是崔風訓,武功之高,足與魏寬並肩,想來對方必是心存忌憚。聽得此言,崔軒亮眼眶一紅,崔風憲也是長歎一聲,那“百濟國手”心下一凜,道:“怎麼?令兄到底不在船上?”

崔風憲自知隱瞞不過,忍不住微微歎息:“也罷了,多蒙中久兄垂詢,家兄謝世已久,不管咱們說了多久的話,他都不會出來了。”

崔中久啊了一聲,拱手道:“原來‘崔無敵’已經不在了,可惜、可惜,中原武林痛失英才,讓人不勝惋惜。”說話間便朝“柳名士”瞧了一眼,兩人目光相會,均知敵方少了一個厲害人物,不由都鬆了口氣。

當年崔風訓外號不少,打架時若是震斷了大樹,便給人笑稱“摧枯拉朽”,若是打傷了什麼成名女俠,便給人戲稱為“辣手摧花”,打什麼、壞什麼,久而久之,便贏得了一個“崔無敵”的外號。如今哲人已遠,典範不在,一會兒雙方若是動上了手,崔風憲已是孤掌難鳴。

三十多年前,北平曾有一場夜宴,款待了一群朝鮮賓客,在座的除了永樂大帝、神功大王外,麵前的“百濟國手”崔中久、“高麗名士”柳聚永、“八方五雷掌”的創製人崔風訓、崔風憲兩兄弟,以及後來離開中原的“元元功”傳人魏寬,全都是座上佳賓。

想那廄本稱大都,自給太祖攻破後,便改稱為“北平”,當天一場夜宴,永樂大帝還未登基,還僅是鎮守北平的“燕王”,至於朝鮮的“神功大王”李芳遠,那時也僅是個無權無勢的世子,隻因奉父親李成桂之命,前來南京麵謁太祖,途中經過北平,拜會了燕王,方才有了這場冠蓋雲集的“王府夜宴”。

往事如雲煙,皆從眼前過,幾十年過去,如今“永樂大帝”已然駕崩,“神功大王”也早已謝世,當天在場的或死或散,隻剩下自己的一個糟老頭,在此孤孤單單地抵擋朝鮮大軍。

想起了過世的大哥,崔風憲心下一酸,眼眶竟是微微一紅。他不願在強敵麵前失態,當下轉過頭去,朝海裏吐了口痰,道:“來吧,咱們閑話少說,中久兄有何吩咐,這便劃下道來,崔某這裏聽著。”

滿船老的老,小的小,隻有一個崔風憲能打。那“百濟國手”不自禁地笑了,道:“我方來意如何,您也是明白的。還請閣下把那東瀛人帶出來,也好讓咱們回去交差。”

崔風憲冷冷地道:“中久兄,到底那東瀛人姓啥名誰、犯了什麼法,你可否說個明白?”

崔中久轉頭去看那英俊公子,待見他搖了搖頭,便道:“不瞞老弟,那東瀛人作姦犯科,與謎海裏的倭寇大有幹係,我得帶他回去受審。”崔風憲哦了一聲,問道:“受審?抓到了倭寇,你們一向不都現宰麼?什麼時候要受審了?”

崔中久淡然道:“這你管不著。”

此行朝鮮眾人閃閃躲躲,雖然一口咬定這東瀛人便是倭寇,可問起此人是何來曆,有何犯情,卻始終諱莫如深。崔風憲是個老江湖了,如何不知其中有鬼?便隻打了個哈欠,笑道:“好一個管不著啊,你管不著我、我管不著你,中久兄快請回吧,大家來個三不管吧。”

崔中久沉下臉來,道:“小崔,我念在相識一場的份上,不想一上來便大動幹戈。奉勸一句,趁早把人帶出來,大家日後還好相見。”崔風憲淡然道:“要是我不肯呢?”

百濟國手麵無容情,道:“那就打吧。‘高麗劍’柳聚永,‘百濟刀’崔中久,兩個老的隨君挑選。”崔風憲嘿嘿冷笑:“怎麼?不想一擁而上麼?”崔中久搖頭道:“朝鮮武人,從不以多欺少。你一會兒隻消能打敗我倆任一人,便有資格與我家公子比鬥。”

崔風憲皺眉道:“你家公子?他又是誰了?”

崔中久淡然道:“目重公子。”崔風憲大吃一驚:“目重公子?這外號是是從他的眼瞳來的吧?”

崔中久轉身回頭,待見那英俊公子微微頷首,方才道:“我家公子出身平壤道,受封為‘華陽君’。姓氏不可直呼。江湖中人都稱他做‘目重公子’。你這般稱呼他,便也是了。”

崔風憲冷笑道:“他,姓名還得避諱啊?敢情是個天大的官兒吧?”

崔中久聽他說了粗口,眉頭不禁一皺,道:“你錯了。‘華陽君’不是官,也不是民,反正他就是‘目重公子’。你若喊不習慣,不妨稱他為‘華陽君大人’。”

崔風憲笑道:“大人個屁,似你們這般小人行徑,還真是罕見啊。說什麼不以多欺少?這當口還不是來了車輪戰?”崔中久淡淡地道:“你放心,一會兒你與我家公子動手,他三招內若不能取你性命,便算他輸。”聽得此言,崔風憲悚然而驚:“取我性命?”

崔中久道:“沒錯。我家公子不喜歡與人比武,因為他從來不喜歡殺人。小崔,你若能打敗我家公子,咱們即刻駕船離去,絕不在此糾纏。”

崔風憲深深吸了口氣,眾船伕則是暗暗害怕,滿船上下不約而同,都朝那英俊公子瞧了過去。隻見他盤膝端坐,那口石棺卻還好端端地負在背上。

在場朝鮮高手極多,“高麗”柳聚永也好、“百濟”崔中久也罷,真正最讓崔風憲心存忌憚的,卻是這個來曆不明的“目重人”。見得對方凝視著自己,竟然有些氣餒了。老陳急忙上前,附耳道:“二爺,別逞強了,還是把人交出去吧。”

眼前局麵太過不利,不說朝鮮國兩艘戰船虎視眈眈,便甲板上也是高手雲集,人人武功都不在自己之下。於情於理,自己都該低頭退讓。他沉吟半晌,忽見侄兒也在瞧著自己,兩人目光交會,隻見侄兒目光滿是懼怕迷茫,想來也怕極了這批朝鮮高手。

崔風憲深深吸了口氣,驟然之間,心中已有答案。當即道:“來,大家打吧。”

此言一出,眾人錯愕駭然,老陳、老林急急拉住了他,慌道:“二爺你瘋了麼?咱們和那東瀛人非親非故的,你你到底想啥”

崔風憲朝侄兒看了一眼,淡淡地道:“我想給他做個榜樣。”

全場如中雷擊,人人都傻了。崔軒亮渾身發抖,也不知從哪兒生出的勇氣,霎時衝上前去,喊道:“壞人別以為你們人多,便能欺侮我叔叔滾過來,本少爺先教訓教訓你們”

崔中久見他戟指大罵,不覺微微一愣:“怎麼?這孩子是哪來的?可是你的兒子麼?”

崔風憲搖了搖頭,把侄兒拉到了身後,道:“中久兄,這位是我大哥的兒子,咱們比武動手,純是大人的事,勸你莫來牽扯他。”

崔中久笑道:“崔無敵的兒子?那可是名門之後了,更該較量較量了。”

眼看事情牽扯到侄兒身上,對方竟有見獵心喜之意,崔風憲沉下了臉,森然道:“真心勸你一句。你要是弄傷了我的侄兒,十條性命也不夠賠。”崔中久笑道:“怎麼?你侄兒有靠山麼?”崔風憲厲聲道:“聽好了他是魏寬的女婿”

“魏寬”二字一出,崔中久臉色一變,笑容登時消散無蹤。其餘朝鮮武官也是倒抽了一口冷氣,想來魏寬武功之高,威望之大,當足以撼動天下群雄。

一片寂靜中,忽聽“啪”地一響,對麵立起了一隻高大黑影,正是那名英俊男子起身了。他拍了拍手,那崔中久聞訊轉身,恭恭敬敬地向那人躬身,模樣之謙卑恭順,宛如晚輩之於長輩,全無先前說話的一分張狂。

那英俊男子緩步向前,瞬息之間,滿場武官全數向旁讓開,但見申玉柏隨侍在前,崔中久、柳聚永陪伴在後,這人排場竟如皇族般浩大。

眼見對方益發逼近,崔風憲擺出了掌式,低聲道:“大家退後。”兩名婢女臉色蒼白,一左一右攜著崔軒亮的手,慢慢向後退去,眾船伕身上颼颼發抖,人人手持刀械,把少爺護在人群當中,一步步退向船頭。

崔風憲一夫當關,他孤身擋在人群前,跟著紮下馬步,但見他身上衣衫氣流鼓眜,竟已佈滿功勁。

那英俊男子緩緩站定,看他左手叉腰,右手慢慢一招,猛聽“嗡”地一聲,身旁柳聚永縱身而出,拔劍出鞘,霎時間寒光大現,刺得眾人瞇起了眼。

朝鮮本是人文薈萃之地,與東瀛人相比,他們像是“小中華”,與中國人相比,他們卻更像突厥女真,兼具關外契丹的草莽,與那儒文漢人的風華,終於焠煉了“高麗劍”與“百濟刀”這兩大名物。

看這“柳名士”手中寶劍青銅所鑄,竟與春秋戰國的吳越劍有幾分神似。水霧從他身邊飄過,那劍鋒宛如鴨綠江水,古遠悠長,讓人目眩神馳,

左是“目重公子”,右是“高麗名士”,崔風憲見敵方來了兩人,忍不住又慌又急,頓時戟指大罵:“無恥之徒不是說好了以一對一麼?怎又想以多欺少了?”

那英俊男子凝視著崔風憲,輕輕說了幾句朝鮮話出來,一旁申玉柏通譯道:“崔老英雄莫怕。我家主人說,你信守然諾,便算對一個素昧平生的路人,你也不肯相負。如此人物,天下間已很罕見了。”崔風憲罵道:“廢話連篇你家老板若真佩服我,那便叫他趁早滾蛋,少在這兒糾纏。”

申玉柏搖頭道:“對不住了。我家主人職責在身,為了保衛千千萬萬的朝鮮同胞,他定得帶走那個東瀛人。”崔風憲喝道:“少跟我來這套大義凜然的廢話你家老板到底有什麼屁放快些噴出來吧”

申玉柏道:“我家公子說了,兩國相爭,死傷再所難免,如今崔老英雄不願交人,可局麵也不容我方退讓,形格勢禁,別無辦法,他隻能請你回去交代遺言。”

聽得“遺言”二字,滿船上下駒駭然,崔軒亮大怒道:“胡說八道你們才要交代遺言”

崔風憲渾身震動,當知對方真有十成十的把握殺了自己。想起近日身體違和,血脈不暢,驟然間,心裏出了一個不祥念頭,他驚覺自己的大限已經到了。

人孰無死,此生六十五載,庸庸碌碌,死了也就罷了。可侄兒年紀還小,家裏的兩個女兒也不曾出嫁,自己怎能這樣喪命海外?崔風憲心中酸楚,他慢慢低下頭去,一時之間,心裏起了投降之意。

崔軒亮見他遲遲不動,登時吶喊道:“叔叔這些人好狂你快打死他們一兩隻啊,讓他們曉得你的厲害”正催促間,卻見叔叔轉過身去,低聲道:“老林、老陳,你倆隨我來,我有幾句話說。”

崔軒亮獃住了,萬沒料到英雄蓋世的叔叔,真也有交代後事的一天。他眼眶一紅,驀地撲了過來,大哭道:“叔叔叔叔你別這樣要是真打不過他們,那咱們就投降吧”

少年人易於激憤,一會兒叫囂宣戰,一會兒哭泣投降,終究是少了定性。聽得侄兒的哭聲,崔風憲也不知該說什麼,他見兩名婢女也在瞧著自己,便道:“小茗、小秀,勞駕妳倆,替我盯著他,別讓他胡鬧。”

兩名婢女低下頭去,輕聲勸道:“崔二爺,事不關己那東瀛人和您非親非故的您這又是何苦”崔風憲搖頭道:“兩位姑娘,崔某也與你們非親非故,可你倆今日若是遇險,崔某一樣性命相護。”

那兩名婢女聽得此言,登時啊了一聲,心裏不禁起了敬重之心,崔風憲把侄兒推給了她倆,喝道:“替我看著這小子別讓他哭哭啼啼,老是丟人現眼。”言訖,便帶著兩名老下屬,轉身離去。

三人來到了甲板角落,崔風憲環顧兩名部屬,沉聲道:“老陳、老林,你倆跟了我一輩子,崔某自忖相待不薄。如今三件事交代,盼你倆日後給我辦到。”

老陳哭道:“二爺您又做傻事了”崔風憲嗤了一聲,道:“傻就傻這天底下若沒幾個傻人,那人間還有什麼意思?”

兩名老漢自知無法再勸,隻能垂首忍淚,默默點頭。崔風憲冷冷地道:“三件事給你們。第一,我若是不幸戰死,你倆便把我的屍身帶到煙島,葬在我大哥身旁,不必帶我回中原了。”

聽得二爺決心要死,老陳嗚嗚地哭出了聲,怎也說不出話來。老林委實按耐不住,大喊道:“二爺,你又胡亂逞強了你這般不明不白的死,您要我怎麼跟嫂子說?”

想到了老婆女兒,崔風憲睜著一雙怪眼,淚珠在眼眶裏滾動,道:“第第二件事我死之後,這艘船就送給弟兄們,盼你們相互扶持,以後每個月每個月再拿一點銀兩供養供養”說著此處,好似難以為繼,隻得咬緊了牙關,把頭別了開來。勉力道:“供養我老婆孝,崔某地下有知,也會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