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梅清早醒過來的時候並沒有看到自己的丈夫,她很納悶這麼早林光年到哪去了呢?擦擦朦朧的眼睛,她隻看到空蕩蕩的家,而清晨柔柔的霞光映進屋裏來,讓她心中倍感溫暖,她翻身下床,雖然身體很重,活動也不方便,但她總想做點什麼。
客廳裏沒什麼家具,靠東邊廚房的那堵牆有幾個凳子和一張四方型矮舊的桌子,李玉梅煮好早餐,就細心地把它們擦拭,她擦一會休息一會,有時候站起來用手撐起累著的腰杆,但她神情愉悅,簡單而快樂的幸福也在臉上洋溢著。客廳正對門有一個木板釘製而成的小神龕,上麵用半開的紅紙黑墨寫著“林氏祖宗紀念堂,三仁世澤昭千古,九牧家風冠萬年”等字樣,結構和林柏文家的一樣,但沒林柏文家的那麼氣派,李玉梅看著祖先的靈位,又低頭默默地祈禱。
黎明的隆城寧靜安祥,勤勞早起的人,挑著水步伐急促的穿梭過房前屋後,天已經大亮了。
李玉梅左等右等不見林光年回來,就到院子裏張望,雖然是夏日,大清早在門口站了一會,她還是感到寒氣逼人,於是又走進屋裏,關起了門。
小天地裏很安靜,李玉梅穿著件白底細花,客家婦女傳統的寬大衣袖往右側扣扣子的衣服,領口袖口均繡有花邊,雖然有些舊,卻很幹淨。她有些瘦,仿佛營養都被肚子裏的孩子吸光了一樣,雙眼不那麼有神,眼圈還有些黑,但客家女人與生俱來的溫柔忍耐,順從謙卑在她神態裏顯得完全。這個相貌平平、少言寡語的客家女人和許多為人妻、為人母的女人一樣,心裏所有的牽掛是家、丈夫以及還未出世的孩子。此時,她正跪在神龕下,默默地祈禱說,“祖先神靈保佑,保佑小女丈夫阿年平平安安,保佑我腹中的胎兒一直安好,將來健康成長……”
過了許久,她站了起來,手托著大肚子,發了一會呆,自從顯懷後,隔壁的阿婆大嬸常盯著她的肚子說,是個男孩,因為肚子不圓,當然也有說是女孩的。但是最近,說男孩的多了,因為她們看起有些下懷,都說,上懷女,下懷男。她不懂這些,在她看來,男孩女孩無所謂,但是她知道,如果是個男孩,能夠撐起家門,丈夫會高興些。想到這裏,她笑了笑,然後手扶著桌子慢慢坐下,心想,林光年是不是到二叔家去了呢?她知道這事有些難為他,甚至有些後悔自己昨晚的提議。過去她和林豔秀是好朋友,兩人從小在一塊長大,也常常玩在一起,她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去世了,跟著奶奶一起過,幾年前,奶奶也去世了。她和林光年之所以成家,是林豔秀和林柏文促成的,但婚後不久她發現,林豔秀對自己冷淡多了,也不像過去還有許多談得來的話。他們和二叔一家很少來往,她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很害怕二叔,有時候見麵都不敢和他打招呼,想到這裏她歎了口氣,摸摸肚子裏的孩子,感到有些不適,她隻但願別在這時候生才好,於是她趴在桌子上,希望疼痛緩解。
聽到敲門聲的時候李玉梅很驚訝,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當敲門聲再次響起時,她忽地一下子站了起來,忘記自己越來越重的身體,心裏想著丈夫大概是忘記拿鑰匙了。接著她一隻手捂住肚子,一隻手扶著旁邊的凳子艱難地向門口走去,打開門。
“阿年,你回來了?”話才出口,她便暈倒在林光年的懷中。
“阿梅,你沒事吧?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緊,我去叫大夫來。”林光年看到妻子痛苦的表情,突然想起自己一早出去也沒打聲招呼,他想玉梅一定是太過擔心自己了。李玉梅比他大兩歲,表麵上看起來比他要堅強硬朗得多,但她脆弱無助的內心在他麵前還是顯露無餘,過了一會她才說:“沒事,剛才好像動了胎氣,休息一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