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嶺上血案2(1 / 2)

正說話間,忽聽閣子外一個男子咳嗽兩聲,壓低嗓音叫了聲:“夫人。”那婦人向閣子外招手道:“張三兒,你進來說話。”一個十八九歲的青年男子應聲而入。隻見他身穿葛衫,項間係一條絳紫色頭巾,細皮嫩肉,一看便知是大戶人家的小廝。張三兒垂手立在門口,見張虛白坐在內裏,不敢開口說話。婦人瞧了他的神情,心中已猜到幾分,不悅道:“他們又要怎地,但說無妨。”張三兒道:“樓下幾位爺吃罷飯了,這時嚷嚷著要吃酒。”婦人道:“吃肉吃飯隻管給,酒就不要吃了。”她說話溫柔婉轉,語氣卻極是堅決,容不得半點商量。張三兒附和道:“小人也是這般說,隻是那幾位爺……”婦人道:“咱們這一趟幹係重大,決不能有半點閃失,叫他們且忍耐幾日,等到了東京,另有好處給他們。”張三兒應了,又道:“幾位爺想快點趕路,商議要從斷雲嶺上經過。”婦人皺眉道:“斷雲嶺一帶多有強人出沒,咱們寧肯慢些,還是從山下走穩妥。”張三兒道:“幾位爺說自己功夫好得緊,不怕有什麼強人,再這樣繞道而行,不知何年何月才得到京城,若是這般,寧可不要賞錢也不去了。”婦人頗感為難,低頭沉思片刻,歎了口氣道:“那大家就辛苦些,明日卯時起身,天黑前趕到朱華鎮歇下,後日再起個大早,早些經過斷雲嶺。”張三兒應了,出得閣子而去。

張虛白吃罷飯,心中隻是惦記樓下十幾個貨郎。他向掌櫃的打聽了貨郎所住的房間,偷偷潛到窗邊,戳破窗紙看了。隻見屋內一角整整齊齊放著十五個貨擔,上麵用靛青色麻布結結實實地蓋了,屋裏聚著八個貨郎,這時到了房內,都解開了衣衫,褲腰間鼓鼓囊囊的似有硬物,顯是藏有兵刃。其中四人正圍著桌台劃拳,兩人擠在一旁觀看,另有兩人歪躺在床上,餘下七人卻不在屋內。這時張三兒敲門進來,說道:“夫人說,大家辛苦一些,明日卯時起身,天黑前趕到朱華鎮歇下,後日再起個大早,早些從斷雲嶺上過。”張虛白暗道:“他們竟與那婦人是一路的,倒不知此去東京何為?”隻聽為首的一個貨郎鼻子裏哼了一聲,算是應了。張三兒又道:“夫人還說,咱們這趟十分要緊,實出不得半點差錯,就請各位爺再勞累得幾日,等到東京交了貨,夫人另有酬謝。”幾個貨郎臉上雖是不願,倒也沒有多說什麼。為首那人道:“張三兒,這幾日天熱,走得焦渴,你向夫人討幾角碎銀子給我們篩些酒來吃!”張三兒道:“幾位爺若要別的隻管吩咐,至於這酒嘛,夫人早前已叮囑過,爺們兒就不要為難張三兒了。”幾個貨郎嘟噥道:“天天起早貪黑趕路,又不讓吃酒,嘴裏直要淡出個鳥來。”張三兒嘻嘻一笑,道:“爺們兒莫再怨我,還是早些歇息吧,明日還要起早。”幾個貨郎又說了些不相幹的話,便熄燈睡了。

張虛白聽得心中蹊蹺,暗道:“那婦人知書達禮,一瞧便知是大戶人家的女公子,怎會與這些莽撞漢子行作一路?這些漢子個個身材魁梧矯健,不似貨郎,倒似訓練有素的軍士。便算真是雇來拉腳力的貨郎,為何張三兒與他們說話間語氣又這般客氣,還稱他們作爺們兒?適才在飯桌上我曾探那婦人口風,她卻遮遮掩掩,不肯說此去東京何為?看來這個中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明日我且尾隨其後,探個究竟。”他向掌櫃的要了與貨郎相鄰的房間,去房中自睡了。

第二日卯時,隻聽得隔壁吵吵嚷嚷,不一時貨郎們出屋去了。張虛白悄悄跟上,隻見張三兒行在頭裏,十五個貨郎挑著擔子在中間,最後是一頂轎子,春梅跟在轎子旁邊。這一行人挑著貨物,又有婦人同行,走得甚慢。他們走的是大道,一路上無人言語,隻是埋頭趕路,無法探知消息,張虛白不耐煩跟在後麵,便施展輕功往前麵行去。行出二十餘裏,見路旁有一間泥瓦房,房前挑出一麵旗,上麵寫著“酒”字。張虛白道:“那群人中午定要在此處打尖,我隻管在此等候便是。”閃身進了酒肆,靠角落裏要了一張桌坐了,向店家要了一壺茶、一碟花生,一麵飲茶一麵等候。

將近午時,官道上遙遙傳來馬蹄聲響,七騎馬絕塵而來,不多時來到酒肆前,七個人自馬上躍下,魚貫而入。隻見排頭一人二十六七歲年紀,穿一件白綢長衫,腰間束一條綠玉腰帶,頭頂逍遙巾,手持折扇,作書生裝束。這人身材極瘦,容顏清矍,三牙掩口細髯,十分俊逸人才,尤其膚色極白,十分醒目。書生後麵跟著一個肥大和尚,身穿灰布僧衣,作頭陀打扮,倒拖镔鐵月牙鏟,足有四五十斤,一看便知膂力過人。餘下五人都是俗家打扮,手中也都握著兵刃,顯是會家子模樣,年紀最幼的那人約莫隻有十七八歲,卻極是壯碩,有如鐵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