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八,丹州東南角。
丹州因為地形的緣故,戶口很少,除了州衙所在的宜川縣外,整個州隻有兩個鎮,而且都在東北方,其他地區基本上是不毛之地。又尤其是這東南一帶,十幾裏不見人煙,極為隱蔽。
四月的日頭已經有些毒了,這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地方,本該是鬼影都沒一個才對。可實際上,還真就見鬼了。黃河東岸,人頭攢動,旌旗飛揚。呼喝聲,馬嘶聲響成一片,放眼望去,聚集在河邊的還隻是九牛一毛,在他們身後但凡視線能及的地區裏,洪水般的軍隊正在向此處集結。
但這些人麵對著千萬年來便在此流淌的黃河,也顯得束手無策,盡管他們胯下騎著雄駿的戰馬,腰裏別著鋒利的彎刀。部隊越聚越多,此時,從無邊的人群裏鑽出一支特殊的人馬。說他們特殊,是因為這些人頭上都頂著船,沒錯,確實是頭上頂著船。這是種打漁人家司空見慣的小舟,無數處出現在文人騷客詩篇之中的“扁舟”就是它了。這種小船,說破大天去,它也隻能裝下數人而已。
“這般小的船,幾時才能渡得過河?”
“看這模樣,裝五六個人已是不易,別沉了吧?”
“呸!你他娘的不能說得好話?要沉你去沉!”
士兵們議論紛紛,說的還都是漢話。但刹那之間,全都不約而同的噤聲,因為一員虎背熊腰,鐵塔般的戰將跨騎而來。此人,竟是粘罕麾下,遼東萬人隊的萬夫長,韓常。
“怎麼選在此處渡河?連個渡口也沒有。”韓常立馬河畔時,身後部將小聲嘀咕道。
冷哼一聲,這位金軍先鋒喝道:“風陵渡萬事齊備,你怎地不去?”
部將不敢回答,心裏卻道,風陵渡不是有那個甚麼紫金虎徐衛重兵防守麼?就這小破船去搶渡?非得讓人打沉在河裏不可!
韓常一陣張望,也覺得為難,船這般小,我前軍數千人馬,得渡到幾時去?可國相嚴令,務必進駐丹州,為大軍順利登岸護衛。沒奈何,就是全沉入黃河也得上!想到此處,將手一揮,大聲吼道:“渡河!”
就在距離黃河四十多裏外的群山之中,有兩座山,一名蟒頭山,一名鳳翅山,兩山相對而立,中間的寬不過數丈的通道是西進丹州城唯一的出路。而盤古開天,鬼斧神工,將兩山盡頭的地勢抬高,造成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勢。
姚平仲一到丹州,就偵察到了這個極為有利的地形,在此駐軍八百人,紮上營寨。此時,已過晌午,吃過午飯的軍漢們正避開日漸毒辣的太陽,躲在樹蔭處乘涼。三五成群地聚著,談些尋歡狎妓之事,非隻為枯燥的軍旅生活找些樂子,更是對這種不知哪天會戰死的日子作些消遣。
突然間,方才還唾沫橫飛,講他在狎妓之時所遇趣事的軍漢閉上了嘴,伸長脖子往東麵望去。聽得全神貫注的同袍見沒了下文,紛紛催促他繼續,可這軍漢看到幾名士兵從東麵飛奔而還,作為老兵油子的他敏銳地察覺到了異樣,沉聲道:“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