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他一副思想者的樣子,其實所思所慮很簡單,為何要費盡周折從觀音那裏獲取,巫術中有一種祭星術,可同幽冥,直接找到伏羲所在。
關鍵是他在權衡利弊,照上次的經驗,動用巫術三天之後雷劫降臨,他的疾風漫行日行萬裏,除非伏羲在天的那一頭,三天之內足以找到他。
可是他對占仆尋人並不感冒,導致學藝不精,祭星術時靈時不靈,他就怕用了巫術冥界那邊沒反應,白白遭受一次雷劫。
上次雷劈的的餘威還積壓在他心頭,他著實不敢輕易冒險,吃喝拉撒不能自理的感覺比肝腸寸斷的痛苦還要難受。
想來想去還是要從觀音這裏入手,偏偏現在又栽在這群銼貨手裏,且等月黑風高、人困馬乏,趁他們精神懈怠,定將他們收拾妥帖。
按照獨眼光頭的指示,三更時分將有幾個船隊入港,都是濕貨。
蘇沐不知道濕貨是什麼,當看到那幾艘貨物時他才恍悟,原來就是見不得光的私貨。
頭幾艘是珍珠瑪瑙象牙一類的高檔品,都還好說。第二個船隊卻讓蘇沐大為慍怒,這幾船拉的全是野獸,它們都被封住了口綁住了腳,叫不得動不得,越發的暴躁,不住的拿身體撞擊籠子,有幾次竟讓蘇沐脫了手。
獨眼光頭少不了狠狠罵他一頓。
蘇沐權當狗叫了,也不理他。
最後一支船隊來了,拉的全是奴隸,他本不甚在意,沒有半點悲天憫人的情緒,目光略顯呆滯的將兩個被捆著雙手的少女扛下船,正要去抓一個男奴時,借著一點星光,他的餘光看到一個人,頓時愣住,他發誓,哪怕觀音站在眼前也不能比這個人帶給他的衝擊更大,看著她凍得瑟瑟發抖,垂著眼簾任人宰割的樣子,他眼中噴出火來,一腳便將甲板跺穿一個窟窿,飛越過去,一把將她抱住。
這個人就是他雷劫之後照顧他吃喝拉撒的小女孩。
小女孩嚇得一激靈,抬眼看他,眼中充滿迷茫,道:“蘇沐,你怎麼也在這兒?先前在船上我竟沒看到你。”
蘇沐將外衣脫下裹住她瘦小的身子,道:“餓嗎?”
小女孩趕緊點頭。
“這是那混蛋大總管獎勵我的晚飯,還熱,快吃吧。”
蘇沐從懷中拿出一個油紙包,裏麵是半隻香噴噴的烤鴨。
小女孩自從逃荒以來成為乞丐,人生最大的樂趣就是吃,忘我的享受著這頓突如其來的美餐。
蘇沐笑道:“你慢點吃,都是你的。”
“你快點幹活,磨蹭什麼呢?”
獨眼光頭見他抱著一個女孩半天沒下來,遙聲喝道。
蘇沐破天荒的對他討好著笑了笑,道:“工頭大哥,這是我一個朋友,能不能放了她?”
獨眼眨巴兩下獨眼,道:“放她?放屁!這些脖子上掛紅繩的都是要賣去妓院的,已經定好的事,說放就放,你以為你有臉啦?”
蘇沐恢複了冷淡表情,道:“好言好語跟你說句話,你以為你有臉啦?我明白告訴你,現在就放了她,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獨眼夾著大腿,撇著內八走過來,眼神示意那幾個手持強弩的人,這才仗著膽子一巴掌呼在蘇沐臉上,怒目嗬斥道:“你小子又犯渾是不是,有種再說一遍?看我不抽死你。”
蘇沐捉住他還要打的手,眼神冰冷至極,道:“我叫蘇沐,在我老家就是沐火重生的鳳凰,不過是折了翅膀,你還真把老子當草雞了?”
哢嚓一聲脆響,蘇沐握緊了拳頭。
獨眼光頭的手腕還在他手中……腕骨碎成了粉末,隻剩一層皮連著。
獨眼撕心裂肺的嚎叫幾聲,往後一掙,那層皮也斷了。
他仍保持著矜持的內八形象,跪在地上,大顆大顆的冷汗涔涔而下。
旁邊幾個弩工爭先恐後扣動機簧,將施暴者蘇沐裏三層外三層包裹起來。
獨眼見局勢已被掌控,顫巍巍的從地上撿起一根固定船桅的鐵釘,拚了命的刺過去。
蘇沐忽覺腰間一麻,隨即傳來錐心刺骨的痛,他隻是皺了皺眉頭,連個哼聲都沒有。
獨眼被憤怒衝昏了頭,早將大總管交代的話拋到九霄雲外,鐵了心要弄蘇沐,弄不死也要弄殘他,拔出鐵釘後,再次紮了下去。
但是他隻來得及邁出一步,像個石頭般矗立不動。
那一刻他有預感到一些什麼,人死前總會有不一樣的靈感。
於是他萬分驚恐,睜得眼珠子都快飛出來,他無法理解突然之間為何不能動彈分毫,好像周身被石膏凝固住,隻是短短幾個呼吸,就聽嘭的一聲,獨眼光頭已是灰飛煙滅,連個人渣都沒剩。
蘇沐身上的漁網同獨眼光頭一個光景,消失不見。
他環視周圍,幾個工友一哆嗦,搶命似的飛奔下船。
從蘇沐被網住那一刹那,小女孩就采取了鴕鳥戰術,捂住臉的手再也沒拿開過。
再到他被鐵釘捅了一下,光頭灰飛煙滅,工友們四散逃竄,都發生在無聲無息之間,所以她很驚奇的看著他,很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問:“是誰救了我們?”
蘇沐沒有回答,摟住小女孩的肩,走上碼頭,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他的心情是沉重的,幾乎在施展巫術的同時他就後悔了,一方麵擔心雷劫,一方麵懊惱自己這般衝動,辜負了師父女巫的囑托,雖然那隻是個小巫術,萬一被有心人發現,繼而被佛道兩宗的人盯上他就真正危險了。
觀音是如來的弟子,如來是鯤鵬的弟子,鯤鵬是殺害師父、導致巫族滅亡的罪魁禍首,而豫州是觀音的地盤,所以目前最應該警惕的就是觀音。
“蘇沐,我們住哪?”
這個跟蘇沐同樣髒兮兮的小女孩有一個很雅潔的名字,玉淨。
玉淨並不習慣叫他哥哥,這其中的原因很微妙,按年齡來說,他比她大五六歲,大家萍水相逢患難與共,稱呼一聲哥哥理所當然,可是她對他的第一印象便是站在施舍者的位置上,而她當時也不過是個被施舍者,所以他這個被被施舍者在她心裏的地位是很低的,她像個姐姐一樣照顧了他那麼些天,開口叫哥哥是有些不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