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不止一次在阿布的眼裏見過。這樣的激情每重現一次,我的額吉就會朝我發一次無名火。
我阿布的身邊就會多一位女人。
老皇帝誇獎了阿蘭舞姿,誇我有一位好姐姐時,我驚恐得渾身顫抖。
我知道自己錯了,我低估了權力,高估了人性。
我垂下眼,不敢看無措的阿蘭。我甚至不敢為阿蘭辯解一句,她早有心上人了。
我體會到了蘇從亭得知太子看上阿蘭時的無奈。
手無寸鐵的人是鬥不過蠻權的。
當晚,阿蘭就留在了宮中。
華夏中心的禮儀之邦,比我們北疆還要奔放、蠻橫。
老皇帝身邊的掌印來送我時,我還得跪下向他感恩戴德。
我說,得到天子的垂愛,是阿蘭的福氣,是我們北疆的榮幸。
出皇宮時,我在城門外見到蘇從亭。他獨自站在那裏,孤形吊影,望著高牆內的月光。我分明看到了他眼裏的淚花。
唉!是眼疾。
隻能是眼疾。
回到府中,我煩躁得坐立不安,輾轉反側,又站在圍牆下,卻不敢去看牆那邊的人。
為何我總是這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呢?
若是我再機敏些,若我能摸透天子的心聲,若我不隨意地抖機靈----
或許,牆那邊與牆這邊,都無需暗自落淚。
阿蘭被封為蘭妃,正式成了我阿布之女,我的姐姐。我那尚未入值的差事,連升三級,國史院的跑腿小當差,成了七品外史,負責檢閱。
一時風頭無二。
就是那些眼高於頂的皇子們,遇見我時,也主動過來向我道喜。
唯獨他,我心中的小小愧疚,對我視而不見。
中秋時,我被邀請到宮中賞花,見到了蘭妃。她非但沒有憔悴衰敗,一身紅錦、雲鬢滿簪,慵懶地坐在軟椅上,反而比任何時候都美。
在她身上,我看到了隻有在大夫人身上,才有的那份養尊處優的貴氣。
大夫人不似我額吉,一無所有來到北疆,委身我阿布。因害怕失去,小小的五指想要抓緊整個草原。
落空時,伴隨她的隻有失望的眼淚。
大夫人是‘蘇達’部落族長之女,比我阿布大三歲。我阿布十五那年娶到她,從此一帆風順,成為‘四方軍’雄霸一方的首領。
可草原上的人談起大夫人卓雅婭,都說是我阿布高攀了。
她一生無子,卻從來不擔心自己會失寵。我阿布怕她孤單,主動把自己在外的私生子也就是我大哥過繼到大夫人的膝下。
不管我阿布在外麵有多風流多蠻橫,馬鞭揮得有多猖狂。見到她時,總是恭恭敬敬站在邊上。
漂亮的錦緞、精致的飾品、可口的食物,我阿布都會親自把最好的挑出來,先送到她的房中,這才分發給其他女人。
我曾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給阿蘭這份底氣。
可如今看來,又是我自作多情了。她得到的盛寵,已無需任何人給她撐腰。
我向蘭妃叩拜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