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歎了口氣,“福弟啊!京城是個吃人的地方,到處都是陷阱。你不要輕信任何人,也包括我。”
我不懂,他都讓我叫他大哥了,卻讓我不要百分百相信他?
臨近新年時,二哥帶著貢品,跋山涉水地來了。一千隻羊、五百頭牛、二百匹戰馬,還有無數的幹果、玉石。
他輕易地抱起我,嘲笑我一點也沒有長大,在京城越混越娘了。
“那還不是因為我被漢化了,在京城的公子哥裏我算很強壯的了。”我回抱著二哥,瞎扯道。
他神神秘秘地說我額吉托他給我帶了份禮物。
“吉達啊!你也十五了,該成為真正的男人了。”
吉達是我的本名,像是我草原的根。再次聽到有人這般叫我,我不禁濕潤了眼眶。
這名字真好聽。
我正感動,二哥讓那份禮物自己主動走出來。
看到她時,我嚇得瞠目結舌。
先不論她長得醜美,當時她的一隻手就能把我像拎小雞一樣拎起來,就令我有些窒息。
望著她的腰,我懷疑她跟我同床時,她會先把我壓死。
打量著她健壯的小腿,我覺得整個京城摔跤圈沒人能摔得過她。
二哥看出了我懷疑人生的抗拒,拍了拍我的肩深表同情。
“你額吉說娶妻要娶賢。奇朵她不會像阿蘭那樣招蜂引蝶,給我們夏那日家惹來麻煩。她不但好生養,還能在關鍵時刻保護你。她可是我們草原上,為數不多的女性巴圖魯。是男人心目中的女神。”
我迎視著說謊不眨眼的二哥,視死如歸地點點頭。
奇朵足足大我十歲。
我小時候,她還抱過我。
小時候,我瘦弱的上不了馬,她那時就能像老鷹抓小雞仔般,拎起我摔到馬背上去。
我能說不好嗎?我有權說不好嗎?
我的命運從我額吉把我生下那一刻起,就牢牢拽在我額吉的手裏。
我額吉非把我逼瘋了不可。
在薩滿婆婆的主持下。我與奇朵成婚。二哥是我和她幸福生活的見證人,我要成了真正的男人了。
起碼他是這般認為的,心滿意足地笑了。
當蘇從亭來赴宴看到我的新娘時,寵辱不驚的臉上露出了少有的錯愕表情。我隻能跟他解釋:
我跟奇朵從小青梅竹馬長大,我愛的是她的內在,不是外表。
我不是那麼膚淺的人。
我拍著自己的胸脯竭力證明自己。
我讓奇朵舉杯敬酒蘇從亭。奇朵小心翼翼地拿起瓷杯,就像熊掌覆蓋在一朵弱不禁風的雛菊上,我知道她已經很謹慎了,可還是不小心把脆弱的瓷杯給捏碎了。
我掏出帕子為她擦手,跟她說沒關係。她質樸的雙頰局促不安地漲紅了,不停的用蒙語向我道歉。
這一刻,我覺得她很可愛。
其實,奇朵也是苦命人。
七歲父母就不在了,一直是我家的私奴,小時在部落做過苦力。長大了因巨人般體魄與身高,大力士般的戰鬥力,被人嘲笑。後來她還參加‘四方軍’打過‘禿鷹’。
可她最終仍是個女人,不管在戰場上取得多麼了不起的戰績,也不能改變她是私奴的事實。
主人的一句話,她必須執行。
我送奇朵回房間,她仍一直在跟我用蒙語道歉。
額吉真狠啊!送個不會講漢語的私奴來給我當偽妻,讓我與她都無處可逃。
“你可知我跟你是一樣的?”我小心翼翼地問,她小心翼翼地點頭。
我鬆了口氣,聽她說,我會永遠效忠您,誓死替您守護秘密。我好奇地問她,我額吉給了你什麼好處?
她說,二夫人允許,讓阿拿除去私奴的身份。
我點頭,拍了拍她的肩,承諾會好生待她。
阿拿是她的弟弟。
我回到前廳待客,蘇從亭看我的眼神除了同情還有擔憂。
他應該是擔心我會體力不支死在奇朵身上,或者幹脆被奇朵給壓死。
可他不知啊!
奇朵是我見過最溫柔的女人。
雖然她粗糙的像棵樹,可從這棵樹上長出來的每一片枝葉都是溫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