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準、穩!
全場皆呆。
第一個打破這個場麵的人是南樹,他一蹦三尺高,比自己射中靶心還要激動開心,大喊了一聲:“好!”這一蹦,蹦出了姐弟倆無法修複的裂縫;這一蹦,蹦出了南樹和何淩蒼的惺惺相惜;這一蹦,蹦出了南信子和何淩蒼的勢若水火。
南信子看著靶心上的羽箭,不可思議的目光轉到了何淩蒼身上,而她看見的是何淩蒼對自己成績理所當然的平靜眼神。何淩蒼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眼神,風輕雲淡地回以一句“承讓”,然後將弓箭遞給了下一個同學。
南信子徹底愣住了,因為她一下子對“承讓”這兩個字沒反應過來。
下學回去的路上,南信子反複思考琢磨“承讓”是個什麼意思,一抬頭見著平日裏沉默的弟弟竟然哼著曲兒,上前踹了兩腳,待南樹老實了,她又陷入了思考中。終於,在回去的馬車上,南信子不得不放下麵子,踢了南樹一腳道:“姐姐問你一個事兒。”
南樹看著手中的書本頭也不抬地“嗯”了一聲。
“嗯,那個,承讓,是個什麼意思?”南信子幹咳了兩聲,看見南樹抬起的目光中充滿了不可思議的笑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自己有些心虛,故作鎮定地問,“是罵我對不對?”
南樹的嘴角抽了抽,連連點頭道:“可以這麼理解。”
南信子鬆了一口氣一般,隨後哼了一聲道:“我果然沒猜錯!”
於是南信子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她的生活主要內容分為:吃飯、睡覺、捉弄何淩蒼。原本她也不想用那麼簡單又粗暴的方式對待何淩蒼,起初還是頗費心思的。
用膳的時候,何淩蒼的飯裏會出現樹葉、石子、小蟲子等莫名其妙的東西。頭兩回何淩蒼麵露吃驚,南信子得意地看著他的表情道了兩個字“承讓”,何淩蒼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不再吱聲。等到第三回,他就麵不改色地將異物挑出來,繼續用餐。
上課的時候,何淩蒼發現好好的書偏偏少了兩頁,剩下的書頁被墨水塗得無法辨識,抬頭一看,左前方的南信子回過頭來,展開手中的灑金宣紙衝他笑了笑,那紙上寫著歪歪扭扭的兩個字“承讓”。第二天,何淩蒼換了本新書,沒有搭理她。
騎術的課上,何淩蒼發現同窗衝著他捂嘴笑。南樹騎著馬兒到他身後,把他背後不知道什麼時候粘上去的紙摘了下來,遞給他,憤怒地說道:“這肯定是我姐幹的,你不要放過她!”何淩蒼看著紙上畫了一個烏龜,環視了一圈馬場,看見不遠處騎在白馬坐騎上的南信子。那日她穿著束袖的衣衫,黑色的馬靴,額頭用紅綢係著,英姿颯爽得很,然後衝他笑了笑,用唇語說了兩個字“承讓”,何淩蒼雙腳一夾馬肚,揚長而去。
…………
每一次的惡作劇,都以何淩蒼置之不理的態度結束。
南信子和何淩蒼的正麵衝突發生在那日詩文考試結束後。
天空下著瓢潑大雨,不想考這門課的南信子穿著紅色的衣衫披著白色的披風,撐著白色的傘,等南樹考完一起回家。
她之所以冒雨等南樹,源於昨天兩人鬧了些不愉快,父親從邊疆捎來的禮物中,都是給南信子的,南信子開心得不得了,渾然忘記了一邊羨慕嫉妒地看著她、不敢上前的南樹,等她發現了大手一揮道:“我的這些你隨意挑些去玩吧。”
誰知這句豪邁的話,反而讓南樹“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這讓南信子有些手足無措。她最怕別人哭了,好言好語安慰了一陣也不見好,結果她這毛脾氣把自己給惹火了,幹脆站起來踢了南樹一腳跑了。
當晚郭嬤嬤來開解南信子,南信子才醒悟過來,其實弟弟一直挺可憐的,在家中也沒有啥地位,在唯一比自己強的詩文上,也未曾得到過爹爹的認可。爹爹隻顧寵著自己,換位思考了一番,覺得自己著實不該踢他,太衝動。
次日兩人坐在馬車裏來上學,她幾次想和南樹搭話,南樹都捂著耳朵以“我聽不見”為由將頭偏向另一邊,所以一直到他們考試結束,南信子的懷裏都揣著她想送給南樹的禮物。
同窗們陸續地出來,他們見著信子都打了聲招呼甚至貧上幾句嘴,南信子一邊應和著,一邊踮腳張望屋內,這一瞧便見到南樹和何淩蒼說著話一同走了出來,好像在討論著剛剛的試題。南樹看見姐姐在等他,並沒有加快腳步的意思,反而是駐足和何淩蒼繼續聊著。南信子的笑臉在等待中慢慢冷卻了下來,同窗們也見著她要發怒的樣子,有好心的同窗用胳膊肘碰了碰南樹,提醒道:“樹啊,你姐姐喊你回家吃飯呢。”
南樹瞥了南信子一眼,繼續和何淩蒼說話,這無異於對著大火使勁扇了兩扇子,南信子的臉上此刻已經是陰雲密布,誰都看得出來,南信子怒了。
剛剛經過壓抑的考試的同窗們索性也不急著回家了,南信子撐著傘,在眾人讓出的一條道中慢慢往前走,直到距離這兩人隻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南樹和何淩蒼才停止了交流,將目光移到了來人身上。他們倆的目光中傳達出十分一致的意思——有何貴幹?
南信子上前便是一巴掌拍在了南樹肩膀上,南樹一個踉蹌,還好被何淩蒼扶了一把才不至於跌倒。南樹站穩後,憤憤地對南信子道:“我同我何大哥說幾句話也不行了嗎?你還是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