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客棧17(1 / 3)

從懵懂的稚童一路成長成青蔥的少年,與之伴隨著的是性別意識的覺醒,南信子的存在就愈發獨特起來,而戶部侍郎之子黃雲天對她的好感愈發明顯,並且成為這一期同窗畢業後每每聚會都會拿出來講的一段往事。

南信子與黃雲天很聊得來,相處一直非常愉快,除了兩人對詩詞歌賦都一竅不通外,性格上十分相似,打馬球配合起來也十分默契,是公認的金牌搭檔。黃雲天對南信子的表白,是在打敗了天玄書院獲得一年一度的馬球冠軍的慶功宴上。

黃雲天在家中辦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宴會,邀請了所有同窗。那是夏末傍晚,南信子換上了淺綠色的及地襦裙,白色的披帛,白皙的皮膚讓整個人顯得格外清爽幹淨。她與南樹一同到了黃府,與同窗們打了招呼,同窗們對她難得穿得如此女人表示了稱讚,當然這樣稱讚的人中,並不包括早她一點點到的何淩蒼。

何淩蒼穿著一件藕色的長衫,身後的天一半是火燒的雲,側身看了看南信子,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隨即微微一笑,明眸皓齒好漂亮的一個少年。

南信子愣住了。

自打那次雨後學堂的爭執後,她也停止了捉弄他,兩人形同陌路很久了。這一回何淩蒼衝南信子笑了笑,讓南信子覺得有些蒙,臉微微有些發燙,本著自己也是講道理的人,於是回以莞爾一笑。何淩蒼抬腳便向她走來,讓她的小心髒“撲通撲通”跳得格外厲害。

“那日的棋局,你可解開了?”何淩蒼的聲音和煦又動聽,可惜從頭到尾都不是衝著南信子,而是衝著南信子身後的南樹。

南樹上前一步越過了南信子,接話道:“何大哥,我還是沒有想出破解的法子,今日宴會結束後,再戰一番?”

“你要戰,便戰就是了。”何淩蒼笑道,他的聲音讓人很舒坦。

被南樹擋住的南信子臉上羞得正濃,悶哼了一聲,正要出言挑釁,不想耳邊響起了一個軟軟的女聲:“蒼哥哥,這位就是你的好朋友南樹嗎?”

南信子對這聲嬌滴滴的“蒼哥哥”本能地扯了扯嘴角,不由得注意了一下來人。那女子長得和她的聲音一樣,嬌滴滴的,穿著粉色的衣衫,跟在何淩蒼的身後,露出了半張臉,對南樹怯怯地笑了笑。南信子內心冷哼了一聲,結果見南樹正要作揖答話,怒其不爭地上前給了他一腳,南樹“嗷”地叫了一聲,回頭正要和她理論,發現南信子已揚長而去了。

眾人在宴席上就座後,黃雲天端起酒樽道:“明年的冠軍,還是我們的!”同窗們大笑著應和,隨即他的目光落在了南信子身上,語速微微有些快:“所有的隊員中,我最要感謝的是信子,與你並肩作戰是我的榮幸,也是我夢寐以求的事情。”信子的笑容收斂了起來,眾人的眼神變得玩味起來,“信子,謝謝你,不但走進了長安書院,也走進了我的生命。”

南信子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畢竟這年歲也懵懂地知道了一些,這番深情款款的話怕是黃雲天想了很久的。她心裏莫名不喜,站了起來,輕輕咳嗽了一聲:“不就是打了幾場馬球嗎,我怎麼就走進你的生命了?”

黃雲天並不生氣,笑道:“待你我畢業之時,我便會向南府提親,讓你真的走進我的生命。”一語驚人,在座的都倒抽了一口冷氣,沒有人瞥見何淩蒼嘴角的那一絲冷笑。黃雲天也不看眾人的反應,端著酒樽遙敬了南信子一下,仰頭喝下,空樽示意。

南信子丟下酒樽,翻了個白眼道:“你這樣,以後還怎麼做兄弟!”然後起身拍拍裙角走了,臨走之際,聽見黃雲天爽朗地哈哈大笑起來:“誰要同你做什麼兄弟?”

還留在席間的南樹便接了一句,不解地問道:“你怎麼這麼想不開?”

南信子回首要瞪他,卻與何淩蒼凝視她背影的眼神碰撞上了,迅速分開後,她看見了何淩蒼身邊的那個“嬌滴滴”,氣不打一處來,對身邊的仆人道:“備車,回府。”

那天晚上,南信子徹夜難眠,她從床榻上坐起來,走到院子裏,再從院子裏走到南樹的屋子裏,見南樹在睡覺,拍了他臉蛋兒幾下依舊沒有反應,好生無趣地又走回自己的院子裏,徘徊了一陣,又回到床榻上。如此往複好幾次,她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何淩蒼揚起的嘴角、溫和的眼神以及……那位“嬌滴滴”。她見案上的紅燭竟然浮現出了何淩蒼的臉,到了院子裏看著夜空的月亮竟然又是何淩蒼的臉,她閉上眼睛腦子裏依舊是那張臉……

次日南樹見到南信子嚇了一跳,信子的眼下烏青,頭發有些毛糙,精氣神很弱,連衝南樹翻白眼都那樣有氣無力。

這樣的狀態保持了足足兩個月。

中秋那天,因為南大將軍仍舊守在邊關,一雙兒女也早就習慣。家中主事的郭嬤嬤照往常的風俗備下了晚膳,待南信子和南樹用完,便準許姐弟倆出去玩。

南樹仰頭賞月,吟誦了幾句詩,往常這時候都會被南信子踹幾腳,南信子最見不得別人文縐縐了,可這回南信子竟然坐在院子裏的長廊下,雙手托著下巴看月亮,時而發出幾聲詭異的笑聲,讓南樹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