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信子就這樣心不在焉地到了集市上,心不在焉地買了一個集市上賣的皮影,心不在焉地要了一碗小餛飩,一抬頭愕然看見黃雲天坐在自己對麵,吃驚地把小餛飩咽了下去,還未發話,黃雲天先開口了:“那日是我唐突了。”
一邊的南樹擱下調羹,抬頭笑著對黃雲天道:“你和‘唐突’這個詞放在一起,不合適。”
黃雲天歎了口氣道:“小舅子,你總這樣嘰嘰歪歪的不好。”
南樹將碗推了一推,道:“別叫我小舅子。”
黃雲天咂咂嘴也不理會南樹,轉身對南信子道:“你這些日子總是走神,我曉得都是因為我。”
南信子目光遊離地飄忽了一下,輕輕“啊”了一聲,隨即又開始低頭吃小餛飩。
“我已經和父親說了我的心意,父親說待你我畢業,便向你父親南將軍提親。”黃雲天將手放在桌上,想要握著南信子的手。南樹舉起空碗,對老板吆喝道:“老板,可否再添一碗?”擾了黃雲天的那隻手。
天空中突然“砰”的一聲綻開了一朵煙花,路人們都仰起頭來看。南信子被這煙火一驚,也要抬起頭,就在這一瞬間,她看見了人群中的何淩蒼,那麼多的行人,她一眼就認出了他。他也仰著頭看煙火,在收回視線的時候,也看見了木桌旁邊一隻手握著調羹的南信子,那煙火五顏六色的,在這兩人間流轉出五彩斑斕的光。
但是這五彩斑斕的光後,鑽出了一個身影:“蒼哥哥,你看那是南樹。”
南信子冷哼了一聲,將調羹往碗裏一放,起身便要走,黃雲天立馬跟著道:“你喜歡看煙火是不是?”
南樹也起身道:“姐姐,還沒吃完,別浪費。”
南信子看了一眼走過來的何淩蒼和“嬌滴滴”,沒好氣地回頭瞪了一眼南樹,然後又沒好氣地對黃雲天道:“對!”
黃雲天哈哈笑道:“我帶你看長安城最好看的煙火去!”
南信子吹了個口哨,不遠處的馬兒便走了來,她握著韁繩,看著黃雲天道:“出了這鬧市,我們比賽騎馬,你若先我一步到了城門口外那處石碑,我便陪你看一場煙火。”說罷便牽著馬兒往外頭走。
黃雲天並未騎馬而來,環顧了四周,隻有南樹的馬在,便道:“小舅子,這馬借我一用。”
誰知一直一言不發的何淩蒼突然笑道:“何必勝之不武?”
南樹一本正經地補充道:“我說了我不是你小舅子。”
黃雲天不滿地揮手道:“不講義氣。”隨即便往家裏的方向跑去。
長安城門外不遠處有一塊石碑,石碑上有八個字“長治久安,天下大同”。待南信子到了石碑旁,見著的卻是另外一個人——何淩蒼。
何淩蒼看見南信子的時候,有些取笑地說道:“好慢。”
南信子環顧了四周,發現隻有自己和他,不解地問道:“這不是南樹的馬嗎?”
何淩蒼反問道:“那又如何?”
南信子翻身下馬,馬兒便跑到不遠處去了。她抬頭看了看城牆上的月亮,突然道:“那位‘嬌滴滴’是你什麼人?”她沒有和他那句“好慢”較勁,反而突然問了個不相幹的問題。話音剛落,漫天煙火隨之綻放,五彩斑斕的雨線將這個夜晚點綴得如夢似幻。黃雲天策馬加鞭從城門口衝到南信子的眼前,似乎對自己這樣出場很是滿意,正要意氣風發地與南信子說話,看見了一邊的何淩蒼以及他的坐騎,怒道:“你這不是勝之不武嗎?”
何淩蒼翻身下馬,坦然地看著黃雲天無辜道:“我又不和你們比。”
黃雲天無言以對,趕緊下馬,走到南信子邊上道:“這煙火你喜歡嗎?”
南信子抬頭看了看夜空中還在繼續綻放的漫天煙火,她並不知道自己在那火光中的側影終於有女孩子的模樣了。
“我們南家世代出英雄,我是女兒身不能上場殺敵,卻是非英雄不喜歡的。你如今連我都勝不了,算什麼英雄?”南信子說了這句話,而後吹了一聲口哨,她的坐騎從不遠處嗒嗒地跑來。信子牽著馬兒,走在一片五彩繽紛的煙花雨裏,她覺得有人在看著自己,輕一回頭,看見了不遠處的何淩蒼,何淩蒼衝她舉起手優雅地揮了揮。她覺得心跳得厲害,好些日子沒有搭理他了,他竟然先自己一步到了這裏,雖然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卻讓信子的心裏好生激動了一下,於是信子緩緩地舉起手也衝他揮了揮。
“蒼哥哥,你怎麼招呼不打就跑了,還好南樹帶我來,不然……”
信子的臉上一陣紅白,她倏地放下手,看見了“嬌滴滴”。她莫名的怒氣被這丫頭又一次點燃了,她騎著馬兒來到了何淩蒼的身邊,惡狠狠道:“我真是無比討厭你,無比無比討厭你!你害得我兩個月都沒有睡好覺,你總是莫名其妙!請你離我遠一點,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的眼前!”她騎著白馬,紅霞飛在她氣嘟嘟的臉蛋上,古老城牆上的夜空是如雨的煙火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