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現在該叫林靖,讓自己麵上懵懂膽怯地看著這肥婆子、自己的奶娘,要哭不哭地撇著嘴。
“不許哭!”那婆子狠聲喝道,連聲音都沒有壓低,這份張揚,讓林靖心裏直歎氣,這事兒不好弄啊!
雖然賈敏那兒說要留著自己,不會刻意要了自己的命,可也不會真的就罩著自己。下人不待見不受寵的庶子,偷懶耍滑什麼的還說得過去,可這樣張揚,必有所依仗!而這個婆子既然能做自己這個身子的奶娘,必然是那邊信得過的。可這麼個小胳膊小腿兒的,被人這樣虐待著,長不長得大,還真是個問題啊。一時間,賴二家的那陰毒的聲音在林靖腦海裏冒了出來,原來,那些話,是這這兒等著呢。
可自己能怎麼辦?
借個由子把這些事情鬧到明麵上,最好還是當著林海的麵?因此,讓賈敏顧忌著麵上的體麵,善待自己?
別傻了,如果真那樣,還真是老壽星上吊——活得不耐煩了!
隻有表現的膽小、笨拙、不起眼、不生事,才能讓人放心,留著自己一條命。可若保持現狀不動,自己也不知道能熬過多久。還真是兩難啊!
那婆子把歇晌前脫掉的大衣服甩過來讓林靖自己穿,林靖心裏想著心思,手腳上也不敢停,隻是林靖本來就不大會穿這樣的衣裳,又在分神,這動作就更加笨拙了。那婆子看著不耐煩,又上前掐了一把,“動作麻利點兒,趕著去給太太請安呢。”
“啊唷!”林靖不防,疼得叫了一聲,忽然間一個主意冒上心頭,古人,是相信神明的!不看賈敏就因為這個,所以要留著自己嗎?
林靖猛地停住穿衣,眼睛帶淚地看向某處。胖婆子被小孩這樣的動作弄得愣了愣,可接下來聽著這孩子的說話時,就被唬得汗毛都炸了。
隻聽林靖說到:“老太太,孫兒,沒,沒記住。”林靖說話的樣子還是抖抖嗦嗦膽小得狠,可那句老太太,還是很清晰的。
胖婆子回了回神,“靖哥兒,剛剛你說的是什麼?”
“剛剛,這位老太太,說是我的祖母,跟我說了好些個話。可,我,我都沒記住。奶娘,這該怎麼辦?”林靖帶著哭音說道,“奶娘,老太太就在你後麵站著呢。啊,老太太,您先別掐奶娘。”
胖婆子隻覺得背後,特別是脖頸處涼颼颼的,雙腳發軟,就有點兒撐不住肥胖的身子往下溜。
林靖心中冷笑,過了一會兒才抖著聲音說道,“奶娘,老太太走了。”
這話,像是給了婆子莫大的勇氣。胖婆子一骨碌起身,抿著嘴,忙著把衣裳替林靖穿好,然後牽著林靖就往外走。
這樣的待遇,自從林靖來了後,就從來不曾有過。林靖眯了眯眼,心中暗自盤算著,還得再加一份力。
外頭的人倒是多了起來,幾個小丫頭也乖巧的上來行了禮,隻是與其說是衝著靖哥兒的,還不如說是衝著胖婆子的。
一路來到正房外頭,門口一個小丫頭掃了林靖一眼,馬虎地曲了曲腿,算是行了禮,轉頭卻對胖婆子熱切的說著,“馮媽媽好,今兒個可是來晚了。想是靖哥兒貪睡吧?”
馮婆子卻沒有往日的熱情,隻是點點頭,“姑娘給通報一下吧。”
這丫鬟熱臉貼了冷灶,卻也不敢有甚,忙不迭的進去回話,不一會兒又回身出來,給馮婆子打了簾子。
在正房外間立定,這就打裏間出來一個大丫鬟,林靖認得,這人是賈敏身邊的輕柳。輕柳掃了掃馮婆子牽著林靖的手,有點兒詫異,但還是笑著說道:“靖哥兒來啦?馮媽媽好啊。太太正在裏頭哄哥兒吃藥呢。依我說,靖哥兒身上雖大好了,但多少還帶著病氣,您還是在這外屋歇著,讓您奶娘馮媽媽進去替您盡孝可好?”
雖是問話,可語氣卻是不容反駁的意思。林靖瑟縮著身子,眼神才看了輕柳一下,就膽怯的移開了,連頭都低了下來。
馮婆子跟著輕柳進去了,林靖被留在了外頭。外間有四五個丫鬟在等著伺候主子,卻像是看不見林靖似的,由著她在那兒站著,沒有人看座兒,沒有人端茶上點心什麼的。對每日這樣變相的罰站,林靖已經習慣了,往往會站很久,讓這孩子身的小腿肚子發硬,卻要裝著膽小怕事而不能隨意動彈。
不過,今天到底有點不一樣。
才過了沒多久,就聽見裏頭一聲瓷器掉地上的脆響,而後,一個小孩兒的哭聲又響了起來,再後來就是哄孩子的,收拾地麵的,還有出來傳水的,吩咐再端一份藥的,亂哄哄的好一會兒才停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