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有一座名為羅德斯的島。
這是座位於亞列拉斯特大陸南方的邊境島嶼。大陸那邊的居民中也有人稱這座島為“被詛咒之島”,因為這裏有許多跳梁跋扈的邪惡怪物,而且處處是無人能接近的魔境。
羅德斯島西南部名為摩斯,是山脈連綿並擁有青翠而廣闊之森林的地帶。在山穀之間的盆地以及森林交界的平原上,林立了許許多多的小國。
自從五百年前名為卡斯圖爾的繁榮王國走向滅亡之路,曆史進入了劍之時代之後,此地便一直持續著連綿的戰亂,而且引發戰爭的主因並不是為了要統一這個地方,是為了要爭奪盟主國的地位。戰敗的國家必須服從戰勝的國家,但過於強大的國家將會在其他王國的聯合軍之下臣服。另外為了抵抗其他國家的侵略,摩斯各國將會遵守“龍之盟約”,團結一致地抵抗外侮。
因此即使經曆了數百年的戰亂時期,這裏諸國林立的情勢仍然沒變。
摩斯地方的東南部是名為史卡德的王國。
這裏的人口不到一萬,守護國王與人民的騎士也不到百位。隔著一道山脈與北方鄰接的是摩斯地方的第二強國威諾,東西兩側則是被“綠與褐色之山脈”所封閉。由於無法得到其他國家的協助,因此自從新王國時期以來,史卡德便時常被逼迫必須服從北方的鄰國威諾。
史卡德之所以能夠保持獨立至今,是因為他們與居住於王國南方山地中大地妖精族的集落“石之王國”,長久保持著極為良好的關係。
石之王國中的矮人們,均能夠製造出人類無法比擬之精巧武具及工藝品。由於獨占了與矮人族之間的交易,使得史卡德的財力十分雄厚,足以雇用經驗豐富的傭兵,同時因為矮人族的勇猛舉世聞名,在必要的時候這支妖精族的武力也是值得信賴的。
換句話說建立石之王國的矮人族,對史卡德王國來說是無可比擬的盟友。因此史卡德不僅盛產矮人族最喜歡喝的極品麥酒,而且史卡德的居民滴酒不沾,所製造的麥酒全部都送到了石之王國。
所以史卡德的人民身處的王國雖然弱小,但卻擁有其特有且具有保障的和平,居民們非常喜歡這樣的生活,也衷心希望這樣的日子能夠長長久久。
※※※
“父親還沒有回來嗎?”
納協魯打開謁見大廳的大門之後,便對大廳中待命的騎士們如此問著。
“納協魯殿下……”
驚訝的騎士們將眼神落到了他的身上。
納協魯身披白銀之鎧甲,腰間也已經配帶著劍,腋下則抱著以羽毛裝飾的頭盔。
雖然他十六歲的年紀仍然隻算得上是個少年,但納協魯的身高卻早已經淩駕普通的大人。現在隻像是新生樹木般高瘦的他,不用五年應該就會擁有令人稱羨的體格了。
然而他的臉上卻仍然殘留著稚氣。長得很像已故母親的他,在小時候常被他人誤認為是女孩子,甚至有不知道實情的他國王子還曾經提出成婚的要求。其實由於他的皮膚較白,臉部的輪廓也很柔和,如果不是他長得很高,現在的他看起來仍然很像是位女性。另外他那頭即肩的金發,也更給他人加強了這一層印象。
體格與容貌上的不均衡,似乎述說著十六歲這介於大人與少年之間的微妙年紀。
納協魯筆直走在謁見大廳中央的紅色地毯。他的正麵是三級階梯,最裏頭則擺著裝飾得極為莊嚴的王位。
然而王位上卻沒有主人。
納協魯的父親,也就是史卡德的國王布魯克,在這一個月之間完全是行蹤杳然。
“到底到哪裏去了?”
納協魯不禁輕聲地說著。
父親沒有帶任何護衛的騎士,就這麼跟妹妹莉娜一起出外前往了某個地方。
父親告訴他大約十天左右就會回來。然而至今已經超過預定的天數二十幾天了,他們卻仍然沒有回來。
納協魯走到了王位旁邊一個轉身,環視著集結在謁見大廳的眾人。如今這個大廳中聚集了史卡德半數以上的騎士,其中也包括了宰相休洛以及騎士團長賽拉斯。
在史卡德這個小國中,並沒有把文官與武官的職務分得十分明確。
騎士團長或是宰相等職稱,隻是配合各自的出身所賦予的頭銜,但實際上卻等於是有名無權。因為重要的問題都是由國王親自決斷,瑣碎的雜事便交由身兼地方領主的騎士們進行裁決。
因此這個國家的騎士都缺乏了霸氣,沒有人能夠對重大的狀況進行處置。如果納協魯的預感正確的話,這個國家將會麵臨建國以來前所未有的危機。
“父親在這種時候竟然不在……”
納協魯繼續小聲說著。然而他也知道現在這麼說是無濟於事的。
“請問您打扮成這樣是有什麼打算呢?”
宰相休洛走到納協魯麵前惶恐地問著。
雖然才剛滿五十歲,但宰相卻已經滿頭白發,瘦弱的臉上也刻有好幾道皺紋,就像是隱居了十幾年的老先生似的。
“馬上召集所有對王國效忠的騎士。我打算動員傭兵隊以及半數的騎士團前往石之王國。”
納協魯的聲音傳遍了大廳的各個角落。
雖然嗓子還沒完全變聲,但卻擁有將自己的意誌傳達給在場所有人的威嚴。
年輕王子這番話使謁見大廳在一陣沉默之後開始騷動。
“為什麼要去石之王國……”
休洛宰相茫然地說著。
“我不是去打仗的,不,或許會如此也不一定,不過對手並不是矮人族。”
“那當然!矮人族與我們是數百年的盟友,要說他們會背叛我們是……”
“絕對不可能的,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實。”
納協魯打斷了宰相的話。
矮人族是值得信賴的種族。
這些大地之妖精族重視信義並恪遵盟約,隻要有所約定,便會不惜犧牲一切守護彼此的誓言。這在羅德斯島上是連小孩子都知道的事實,而在史卡德與這樣的石之王國之間,訂立著名為“麥酒之誓”的盟約。
“這十天之間,我們跟矮人族跟石之王國之間的連絡突然中斷,而且也有報告指出我國南部出現了幾個異常現象,包括成千上百的動物逃到山下、山頂發出奇怪的光輝等等,甚至還有年輕獵人出外打獵一去不返的報告。”
“可是像這種事情……”
“一定發生了什麼事。雖然這些事件分開來看都不算什麼,可是在接二連三發生的現在,我們絕對不能坐視不管。”
“話雖然是這麼說,可是您說要出兵……”
似乎想要求助的休洛宰相回頭看著騎士團長賽拉斯。
騎士團長深深點了點頭走向前。
其他的騎士都是便服出席,隻有他穿著金屬製的全身鎧。然而這件鎧甲卻是在戰鬥中毫無用處的廢物。因為上麵不僅刻了許多裝飾,還鑲入了許多金條花紋。鎧甲的內襯則是上等的絹絲,並且像是誇耀著它的尊貴般染成朱紅色。
賽拉斯的年齡才三十出頭,家世好而且劍技也不錯,可惜比起鍛練劍技他比較喜歡拈花惹草,實戰時也總是隻對部下下達命令,從來不會親自揮劍在前鋒突擊。
“這可不行啊,殿下。沒有陛下的命令是不可以出動騎士團的。”
“那麼這位陛下現在又在哪裏?他甚至連護衛的騎士都沒有帶,如果真的有重要的事情,那這件事情又到底是什麼?”
“這這一切都是陛下的命令。”
賽拉斯一瞬間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不過仍故作鎮靜地回答著。
“布魯克國王隻帶著莉娜公主騎馬離開了這裏,依據我的推測,應該是帶著莉娜公主到鄰國威諾商談與亞隆德王子的婚事吧畢竟那位王子啊,如今對我們的莉娜公主越來越有好感囉。”
威諾的第三王子亞隆德,曾經將年少的納協魯誤認為公主而求婚。
而在知道納協魯是男性之後,他隨即對妹妹莉娜提出了結婚的請求。不過莉娜似乎非常不喜歡這個鄰國的王子,再三地回絕了他的要求,而父親也似乎對這樁婚事不以為然,從來沒有要女兒改變主意的打算。
“這可不是在跟人口販子交易。如果真的要跟亞隆德王子談這件事情的話,那我們就必須先湊足人數再給他挑囉。”
“這……說得也是啦!”
賽拉斯豪快地笑了出來,不過仍注意不顯得過於低俗,大概是意識到了宮廷婦人的視線吧。
(真的這麼敏感的話,當初為什麼不派個人跟蹤父親呢?)
納協魯不禁如此心想。
回過神來,竟然還有幾個騎士跟著騎士團長一同笑出了聲。
害得納協魯幾乎失去了生氣的力氣。
“在父親行蹤不明的現在,身為皇太子的我就擁有史卡德的統治權,因此騎士團也應該會對我效忠吧?”
“這是當然的,納協魯殿下。”
賽拉斯以像是在演戲般的動作深深敬了個禮。
“可是在不確定陛下是否安好的現在,您就這樣子行使國王大權的話,在陛下回來之後將不知道會受何種處分啊。”
賽拉斯就像是陶醉於自己所說的似地閉上了眼睛。
“你放心,受處分的是我而不是你。”
納協魯雖然麵帶微笑,但卻以極為肯定的語氣如此說著。
“我現在代替父王布魯克再次下令,傭兵隊以及半數的騎士團馬上進行出擊準備,其餘的騎士團在城中嚴加戒備!”
聽到納協魯這道命令之後,史卡德的騎士們隨即立正站直,然後轉身衝出了謁見大廳,宣告出陣的雄壯聲音也在走廊上回響著。
宰相與騎士團長則是四目相視,露出了無可奈何的表情。
“那們我們也去進行準備了……”
宰相與騎士團長如此說著並準備離去,但卻被納協魯攔了下來。
“守備王城的任務就交給宰相與騎士團長兩位,我要親自前往石之王國。”
“這交給騎士團長我來就好了,不需要殿下親自出陣……”
賽拉斯皺起眉頭有點苦惱地如此說著。
“由我去。我希望能夠親眼確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以及即將會發生什麼事情。”
說到這裏,納協魯嘴角露出了淺淺的笑。
“而且賽拉斯您今天晚上,不是已經跟洛頓伯爵的夫人有約了嗎?”
賽拉斯聽到這話不禁滿臉通紅。
“像、像這種無根據的傳聞……”
納協魯笑著製止了口沫橫飛不斷解釋的騎士團長。
“被鄰國威諾知道我們勇猛的賽拉斯團長出擊的話,他們很可能會趁機出兵對我們不利,所以由我出擊的話對大家都比較好。”
賽拉斯沉默了一陣子之後接受了納協魯的提議。或許是在自己的尊嚴以及跟伯爵夫人的約會之間,後者仍然是略勝了一籌吧。
而討厭戰爭的休洛宰相當然沒有異議。
“請您一定要保重身體……”
宰相對納協魯低下了頭,也沒有刻意隱瞞自己安心的表情。
“另外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要問您。”
發覺是秘密對話的騎士隊長行了個禮離開大廳。納協魯目送著他離開之後,便毫不忌諱地坐到了王位上。
“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休洛的額頭上冒出了汗水,很明顯看得出來他迫不及待要離開這裏。
納協魯不由得露出了苦笑。或許還是勸這位老先生早點隱居比較好吧。
“最近都沒看到宮廷魔術師與傭兵隊長兩位,而且剛好跟父親出外的時間差不多不是嗎?”
休洛宰相身體一顫縮起了脖子,看來他很害怕被問到這個問題,而且很明顯的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看著這全身發抖的宰相,納協魯腦海裏浮出了不祥的預感。
“難道他們兩位……”
“這都是陛下的命令!”
休洛慌張地回答著。他的汗水已經濕透整張臉了。
“他們兩位怎麼了?給我說!”
從王位上站起來的納協魯不禁握緊了拳頭,白淨的臉龐也逐漸泛紅。
“這兩位——渥特老師與貝魯特先生都是羅德斯島上的瑰寶,當初他們願意留在史卡德這樣的小國,幾乎就可以說是一種僥幸了。如果他們兩位有什麼三長兩短的話,羅德斯全島都會與史卡德為敵的!”
納協魯認為這的確是他的疏忽。
他們兩位跟父親同時失去蹤影的時候,他解釋成父親可能對他們兩位下達了某種命令。但在父親遲遲沒有回來的現在,兩人的失蹤也變得令人起疑了。
“這都是陛下的命令……”
休洛隻是低著頭不斷重複著這句話。
“陛下沒有說任何理由,隻命令將他們兩位關進地下牢裏。當初我有規諫過這件事情,然而陛下卻完全沒有聽進去”
“為什麼……”
納協魯茫然地說著。
“招聘他們兩位的不是父親嗎?那麼又為什麼要幽禁他們呢?”
或許跟父親帶著妹妹莉娜失蹤的這件事有所關連。
那時候的父親很明顯跟平常不同,甚至給人刻意避開納協魯的感覺。父親究竟是為何而離開?又為何而將傭兵隊長與宮廷魔術師幽禁起來?
被稱為“赤發之傭兵”的傭兵隊長貝魯特是羅德斯島首屈一指的劍士,擁有“荒野之賢者”這個別名的宮廷魔術師渥特,則是羅德斯島上最強的魔術師。
“我要去地下牢一趟!”
納協魯大聲地說著。
能避免最壞的下場已經是一種大幸了。至少史卡德這個國家,不會犯下殺害羅德斯島上偉大人物的愚蠢行徑。
流著冷汗的納協魯快步地走向地下牢。
※※※
抵達地下牢之後,守門的老人驚訝地迎接納協魯的到來。
因為王族極少會來到這種地方。地下牢可說象征了華麗莊嚴之王城的黑暗麵,所有的罪犯都被帶到這裏監禁或處刑,偶而也有在政治鬥爭中失敗的騎士、貴族或王族被監禁,就這樣被埋葬在黑暗之中。
宮廷魔術師兼教師渥特常說,身為王族的人必須知道事物的表裏兩麵,因此納協魯偶而也會前往地下牢,試著跟罪犯們交換他們的意見。
而他也因此知道,罪犯通常被分為兩種。
分別是因為天生的個性而犯罪的人,以及受到環境影響而犯罪的人,而其中絕大多數是後者。
不過渥特也說,還有一種是明明清白卻成為罪犯的人。
換句話說所有的人都有可能會成為罪犯。如果不知道這一點,那麼就絕對無法進行公平的裁決。
納協魯心想渥特一定是想告訴他這一點。
令人感到諷刺的是,渥特本人現在竟然也被關了進去。難道他是因為預期到有這一天才這麼說的嗎?
想到渥特這位魔法師可能是位能洞悉未來的人,納協魯不禁露出了微笑。
他從守門的老人那兒打聽兩人所在的牢房之後,便拿了鑰匙一個人走了進去。
每往裏麵前進一步,濕冷的空氣以及穢物的味道便撲鼻而來,而清澈的地下水經過這裏也變成了汙濁的廢水。史卡德這個小國中的罪犯人數不會很多,然而這裏堆積了建國以來的汙垢,因此這裏的空氣與水也早被汙染,並且聚集了清白罪犯尋求自由的咆哮,以及在權力鬥爭中的失敗者殘留下來的思念。
渥特與貝魯特所在的牢房是擁有相當身分的人所使用的。不知道這是父親對這兩位偉大人物的敬意,還是要他們跟以前的罪犯一樣在這裏渡過餘生。
牢房的大門非常的厚實,還釘上了鐵板予以補強,隻有在膝蓋高度有一個送飯用的小窗,並在普通人眼睛的高度開了一個觀察孔。這個觀察孔隻容得下觀察者的頭,並且有鐵網防止有人將手伸進牢房。
納協魯微微彎曲膝蓋觀察著牢房內部。
兩人被關在不同的隔間,並以相同的姿勢坐在牢房的最裏麵。閉上眼睛的兩人看起來似乎是沉睡著的,然而他們的身體雖然配合著呼吸而起伏,但卻完全沒有一絲的生氣。
“渥特老師!貝魯特隊長!”
納協魯首先跪下來代替父親道歉,隨即以鑰匙打開了大門。
“請兩位跟我出來吧!”
納協魯輪流走到牢房前麵請兩位離開這裏。
然而兩人卻一動也不動。
“渥特老師?”
納協魯就這麼走進渥特所在的牢房,隨即食物的腐敗臭味撲鼻而來。低頭一看,已經有好幾天的食物就這麼放在地上沒有動過了。
渥特仍然就這麼坐在牢房裏麵閉著眼睛,隻有身體因為呼吸而緩緩起伏。
“難道!”
慢慢接近渥特的納協魯終於察覺到有些異常了。他連忙快步走到渥特麵前,並以手觸碰渥特的身體。
納協魯的手就這麼穿過渥特的身體碰到了牆壁。
“果然是幻覺……”
這個幻像實在是太真實了,一直到確認之前都還使人誤認是真的。
然而牢房裏的渥特卻是幻影。隔壁牢房的貝魯特想必也是如此吧。
“終於發現了嗎?”
渥特的幻影突然站了起來,同時不知從哪裏傳來了聲音。
“逃獄無疑是法律所禁止的,然而因為我們找不到任何必須守法的理由,所以我們就此告退,要派人緝捕的話也悉聽尊便。”
這個聲音說到這裏便停了下來,同時渥特的幻影也像是被風吹動的燭光一樣,就這麼搖曳著漸漸地消失。
往隔壁的牢房一看,貝魯特的幻影果然也消失了。
感到全身無力的納協魯就這麼垂下了頭。他還有好多想跟這兩位學習的事情,可以的話真希望這兩位能夠永遠留在史卡德,一同建立一個雖然規模不大卻和平富足的王國。
然而這個夢想永遠無法實現了,這都是因為父親的愚蠢行徑。
“父親為什麼會……”
納協魯在無人的牢房中如此自問,他的聲音被四周的牆壁反射成為了回音。
“為什麼要將親自請來的兩位人物關進牢裏?為什麼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如果這跟中斷連絡的石之王國,以及王國南方的異常現象有所關連的話……”
納協魯的不安開始無止盡地膨脹。
總之先前往石之王國。
納協魯重新下定了決心。但是他也不知道這樣的決定,是否能降低自己內心的那股不安……
Ⅱ
馬斯凱特這個城塞都市屬於威諾王國的領土,是有三條街道交會的交通重地。通往東北方的街道可以抵達跟威諾王國同名的首都,西邊則通往高原之王國柳瑟。另外南邊的街道則是經由名為史卡德的王國,與矮人族的集落“石之王國”相互連結。
雖說摩斯是戰亂綿延的地帶,不過並不表示每天都有戰爭。
在這幾年之間甚至連一點小爭執都沒有,每天都是和平而安穩的日子。不過仍有傳聞說最近聖龍王國海蘭跟威諾王國之間,很可能會因為街道通行稅的問題而打一場仗。
但現在並沒有任何的戰事。因此商人們都趁著還沒開戰的時期交相往來,使得這個都市比平常還要熱鬧不少。
酒店當然就變得更為嘈雜。
掛著“再會之誓約”的這間酒店也不例外。不隻所有的位子坐滿了人,甚至還有客人就這麼站著暢飲,因此店裏充滿了熱氣、酒臭味以及人們的體臭,大概隻要待一陣子就會開始令人暈眩了。
在如此熱鬧的酒店中,隻有靠近門口的一張桌子十分的空。這張桌子雖然可以容納六個人,但卻隻有兩個人坐在桌邊。
一個是留著長發,穿著一件肮髒紫色長袍的人。他的臉上長滿胡渣,頭發的末端也滿是分叉。
他的名字是渥特,也有人稱呼他為荒野之賢者。
另一個人則擁有滿頭火焰般的紅發。他身披一塊野獸毛皮的披風,並穿著一件無袖的鎖鏈甲。另外他全身也沾滿了泥土與塵埃,並散發著像是野獸般的惡臭。
他是赤發之傭兵貝魯特,故鄉位於暗黑之島馬莫的蠻族戰士。
兩人在五天前逃離史卡德王城的地下牢,就這麼避開街道越過山脈,來到了這個城塞都市。
牢裏的環境極為髒亂,加上逃亡時沒時間去管體不體麵,因此變得這麼邋遢也是無可奈何。
然而之所以沒人敢接近他們,並不隻是因為兩人的邋遢,主要是來自於他們身上所放出來像是殺氣般的感覺。就是因為這樣的感覺,才使人寧願站著也不敢接近這張桌子。
“再來兩杯麥酒。”
赤發之戰士貝魯特就像是在怒吼般對經過附近的小弟如此說著。
小弟就這麼當場全身僵硬,甚至忘記將手上的東西拿到客人桌上,直接走回吧台顫抖地幫他們點東西。
“還是得想辦法打點得體麵一點比較好囉。”
看著小弟如此慌張的渥特露出了苦笑。
“再這麼下去的話,隨時都會被帶到警備所去的……”
“我知道。不過要打扮就要花錢,我們現在可沒有這種能耐。”
貝魯特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並像是在催促要馬上裝滿似地瞪著吧台。
下一杯麥酒馬上就送來了。隻不過因為走得太趕,使得泡沫從杯子裏流出來弄濕了桌子,送酒的小弟連忙捏起了自己的衣角擦桌子。
貝魯特舉手製止了他,並示意要他直接離開。
“需要錢的話就交給我吧。魔術師的裝飾品比宮廷婦人還要珍貴,隻要找對了地方,我馬上就變出一年之內不虞匱乏的財產給你。”
“真是不錯。”
如此說著的貝魯特露出了自嘲的微笑。
“不過重點是這家店的帳怎麼辦?”
“可以的話我真希望能夠先欠著……”
渥特開始觀察著站在吧台後麵,忙著對店員們下達指示的店長表情。
店長時常以不高興的表情觀察著這邊,他很明顯地不歡迎這樣的客人。
“大概是懷疑我們沒錢吧。”
透出苦笑的渥特喝了一小口麥酒。
“老板的觀察力真是不錯,不過誰叫我們現在變成這個樣子。”
“會這麼想也是當然的。”
貝魯特就像是不關己事般說著。
“那要怎麼辦?吃霸王餐嗎?”
“我可不想再被別人通緝囉。如果為了這種事情使用魔法的話,不知道賢者學院會不會同情我們呢……”
“要求情的話去跟布魯克國王說吧。隻要能回到城裏的房間,就有足夠揮霍一年的財產了。”
“不過應該已經被沒收了吧。”
渥特聳了聳肩小聲說著。
錢的話再賺就有,可是他卻在自己的房間中放了許多無價的書籍以及魔法寶物。
不過這當然隻是他所擁有龐大寶物的一小部份,其他的都收藏於建立在露諾亞那湖畔的高塔中。
“那麼你打算用什麼魔法?”
“叫做愚者黃金的魔法,一種初級的幻覺魔術。”
渥特說著從口袋裏拿出幾顆石頭,並在確認周圍的店員跟客人不注意時輕聲地詠唱著咒文。
語調聽起來就像是吟唱著詩歌。然而他所說的語言跟羅德斯島所使用的對話完全不同,也不是遙遠彼方亞列拉斯特大陸所使用的語言。
很久以前有個名為卡斯圖爾的王國,這種語言便是這個五百年前毀滅的古代王國貴族們所使用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