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海嗎?這是內陸。離海邊很遠的!”流浪畫師說。
“不過你要坐車就不一樣了。也就用不了幾天吧!可我們一直是用雙腳的!”說著歌手們跳了跳。然後相視而笑。“我們會走著去看海!一路唱過去!”
海,船,甲板,殘破的帆,海直的日出——我隻不過做了個夢。
“我夢見我在一條古老破舊的船上。迎著日出拉起帆。”
“不錯的夢!”
“是個美麗的夢景!”
展葉笑。“你今天怎麼打算的?”一個歌手說。
打算?是呃,夢醒了,他怎麼打算?
“看你不像是出來流浪的!”畫師說,“你要去哪兒?”
“不知道。”
“那你從哪兒來?”
“從醫院。”
“啊——你是說醫院——我是說你的家?你不會從醫院跑出來流浪吧!”
“好像就是這樣!”
“嗬——有趣。那你叫什麼?朋友。”
“沒耳朵的梵高。”展葉壞笑著說。
“嗬——那我是不是發了嘛!我有你畫的向日葵!”
“我可從沒聽說過梵高會唱歌。而且你的耳朵還在嘛!”歌手們對我的答案不覺得可笑。“所以你並不是梵高,也不是沒耳朵的梵高。”
“可能吧!”
“那麼。又是新的一天,你如何打算?”
“流浪。”
“為了什麼?”
“找自己。”
離開了他們,離開了那個廣場。流浪歌手流浪畫師還要繼續留在那個廣場。他們要賺取足夠去下個城市的旅費。展葉不屬於他們。
展葉也是在流浪。卻沒有任何打算和計劃。他並沒有無休止的想找自己。他自己不是還在這兒嗎!他還能呼吸還能感受風撫過的肌膚。躺在草地靜靜地聆聽,甚至能聽得清蟲的鳴叫。這一切不是證明他還在嗎!他隻是丟了原來的自己。他並不著急找回原來的自己。或者說並不在乎能不能找回過去。可能回到醫院——這樣肯定能找到線索。可展葉討厭醫院。討厭那樣的味道!是的,他討厭那兒,更不願回到那兒。他隻是想這麼走走。能這麼自由地走走。
似乎每條街道,每段建築對他來說都是一種感覺。可以不用陌生和熟悉來記憶,可以不用喜歡和討厭形容,可以不用眼睛來記錄。一切都是一般的符號。盡管水泥混凝土鋼鐵和油柏的表麵都變換了色彩,可映入他眼簾的隻是一片無謂的色調。都是可以不用上色的素描。
他漸漸模糊了這片掙紮不開的城市裏,迷離了腳步的方向。他走在中藥店外的水泥路上,隻聞到黃連的悲苦麝香的涼。
一陣聽到了教堂的鍾聲。然後便像是找到了宿命一般。展葉笑,走進了鐵欄的門,走進教堂。不知是喜歡還是無奈。
他變成了一顆樹種。被鳥兒從大森林裏叼來飛回巢。一抹黑雲掠來,攜來了一陣肆虐的風。於是,鳥兒被吹得不能前行,隻能飛了下去。而種子卻被風帶在雲上。載著遠行。走了不知多少日月。風累了,雲也載不動種子。於是他被拋棄了。失落在沙礫蝕石荒垣的戈壁沙漠。
展葉從夢裏醒來。抬頭望見頭頂的大大的十字架。就似戈壁沙漠上突兀風蝕的岩石高高聳立。或許,那戈壁沙漠曾是個充滿生機的地方。突來的天災破壞了這一切。但一顆高聳的樹仍屹立不到。千百年被風雨腐蝕,被歲月刻畫成了守衛荒垣的衛者。依然守候千年。它在等待嗎?等待什麼?他並不知道。他想問耶穌,可耶穌釘在十字架上,如同那風化的岩石。在守候著——
走出教堂時,下起了瀝瀝的雨。點點滴滴落在身上。散落空氣中。陰鬱,潮濕。踩著被打濕的水泥路,依然走不出方向。他突然渴求一個坐標係。能夠明確指出我在哪裏的位置,可以找個方向,就朝著那方向遊蕩。
正在展葉漫無邊際地遊蕩時,有熟悉的景致映入眼簾。“REDAPPLE”。這酒吧一定來過!欣喜若狂。
酒吧依然是酒吧的樣子。昏暗,幽幽的燈光。僅能看見調酒師在那兒不耐煩地擦著杯子。剛剛傍晚,還沒有客人。
他坐到吧台的高腳凳。
“CanIhelpyou?”
“一小杯蘇打水,不加糖。”仿佛一切都是設計好的台詞。展葉應聲而答。
(本章完)